“准备!”
听到队长的大吼,尽管哈弗感觉心脏快要从天灵盖跳出来,可手中却还是下意识地开始了标准操作。
哈弗将圣铳从肩膀卸下,铳托放在脚面,铳口朝天。
从腰间抽出小木推,将铳管内的击发杆推回原位。
随后从腰间的铅子袋中摸出一枚圆滚滚的铅子,塞入铳口之中,并用小木推摁实。
握住铳管提起圣铳,将改进版的铳托架在肩膀。
将Z型的发条匙插入发条盒中,不需要像以前那样拧动,只需要摇动即可上弦。
上弦完毕,按下卡扣,松开发条匙。
哈弗便感觉眼前模糊了半秒,这是使用发条铳时的必然反应。
好在他没有像当初在新兵营那样当场摔倒,仍旧稳稳地站在地面上。
他颇为敬畏地重新将发条铳靠在肩头,示意准备完毕。
靠在肩头的发条铳,正隐隐散发出温热之感,尤其是发条盒。
听老兵们说,过去坎尼狄一型的时候,打一发就能让人晕过去,铳托更是能延展到后肩,因为需要容纳击发杆。
可现在大多数战团已然换装坎尼狄三型,使用了“特殊合金”(秘银)的击发杆。
这种合金大大缩小了击发杆的长度与重量,过肩式铳托自然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至于现在哈弗使用的,则是最先进的坎尼狄1449。
这是1449年来,知名铳械设计师海茉汀的新设计,但说来也不复杂。
原先士兵们使用电金吊坠,法力逸散还是太高了。
所以海茉汀干脆将电金镶嵌在了发条盒上,并使用了赤陶发条盒。
相当于整个发条盒都变成了炼金反应皿,大幅减少了法力逸散,将发条铳的弹药量提升了三成左右。
哈弗原先只能射击五发,使用坎尼狄1449后就能射击六发甚至七发。
这还只是坎尼狄1449一型,先锋团还有特供的二型,据说可以在铳口安装匕首。
“你走几把神呢?”头顶的船形盔,被人用包皮木棍重重敲了一下,“瞄准,没听到吗?”
哈弗闹了一个大红脸,赶紧与战友们一起举起了发条铳,对准了来袭的骑士们。
马蹄扬起的烟尘、骑士团特意焚烧秸秆扬起的黑烟与扭曲的热空气混在一起,遮蔽住视线。
就像是忽然间,数百名骑士出现于众人的视野内。
四百名边境骑士,每百人组成了一个菱形阵,四个百人队按前后左右组成一个大的菱形。
与帝国骑士们进攻时,战后从开始吼到结束不同,这些边境骑士异常沉默。
甚至比胸墙后的近卫修士们更加沉默,直到他们能够看清 战吼与呐喊声才随着滚滚热浪,一同席卷在士兵们的脸上。
“愿圣父赐予我勇气!”
“荣耀!”
身前只有松松垮垮的木质胸墙,以及单薄而脆弱的松木拒马。
可这些近卫修士同样并不畏惧,因为在驻地的时候,他们的日常训练内容,就有迎接圣杯骑士冲锋。
所以他们并不惊慌,只是紧张。
训练并不会使士兵们无所畏惧不会紧张,只会让他们畏惧紧张时仍然站在原地。
“三列式射击!”
身旁的军官抽出了军刀,高高举起。
雪亮如镜面的刀身,反射着正午烈日的阳光,晃的哈弗左眼眼角疼。
而他身后,一根根铳管从肩头伸出,瞄向了前方的边境骑士们。
由于发条铳不会因为火绳靠太近而缠绕点燃,所以他们可以极其密集地站列交错射击。
地面在震颤,草叶在震动。
狗骑士们近了,哈弗已经能看清他们翎羽的颜色了。
“赞美圣风。”反射的阳光随着军刀同时落下。
哈弗扣下了扳机,肩膀上吹起的圣风扬起了他的头发。
几乎是瞬间,原先的马蹄声与战吼声便被铺天盖地的尖锐“嗖嗖”声所占据。
无数铅子将悬浮的烟雾射出了一个个空洞,甚至能用肉眼看到铅子经过的轨迹。
噼啪声与金属扭曲声中,前排数十名骑士整齐仰头。
铅子与盔甲摩擦出飘飞的暗红火星,却被鲜红的血液一口扑灭。
巨大的菱形方阵明显停顿了一下,仿佛像是有自我意识在思考。
随后,这个巨大的菱形方阵开始分裂,分裂成了四块向着四面散开。
可出乎孟塞意料的是,他们居然没怎么减速,继续冲锋过来。
他们的目标,仍旧是尚未完工的四号胸墙。
这段胸墙就在整道防线的正中央,如果能够冲过去,就能切断两边的近卫军。
孟塞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目的。
“不要命了吗?这群骑士,这群骑士…”孟塞捏着瞭望镜的手青筋暴起。
他的确没有想到,这群边境骑士会这么早就发动进攻。
“孟塞阁下,咱们怎么办?”
孟塞眼神在一秒内变换了多次,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参谋僧侣:“上发条炮,用霰弹!做好近战准备。”
哈弗并没有等到第二次装弹的机会,六排圣铳手发射完毕后,他们就直接向后走去。
两边的长枪修士们迅速补上了他们的缺口。
转头的瞬间,哈弗便看到了一头头猛兽,正在勤务兵与炮兵的推动下前进。
碗口大的炮管,比发条盒大好几倍的发条仓,行进中的哈弗侧头看了一眼——
那是六磅的沙雕炮。
在胸墙后,有数十个提前堆好的土坡,不过膝盖的高度,却足以容纳一门六磅的发条炮。
“立定!向后转!”
如同提线木偶般,哈弗跟着大队伍一起转了身。
他们就像是发条炮的守卫一般,站立在土堆之间。
侧眼看去,勤务兵正将一包用纸包好的铁砂与铅子塞入炮管内。
后方的勤务兵则小心翼翼地将发条仓卡在炮管后头,并安装好击发杆。
发条炮的击发杆从圆弧形的炮尾伸出,一旦开启发条仓驱动击发杆,那是擦着伤碰着亡啊。
哈弗就亲眼见证过,一名勤务兵没注意,被击发杆卷走了小臂上的一大块皮肉。
正眼再看眼前,木质的胸墙前,数不清的长枪紧密地排列,肩膀挨着肩膀。
三排长枪如同发怒的豪猪般竖起背刺,恶狠狠地盯着冲锋而来的边境骑士们。
“注意霰弹!”
“赞美圣雷!”
击发杆撞击炮尾的轰鸣声比铳口在耳畔开铳还要响,可炮口射出的霰弹却比子弹破空还要密集。
炮轰的瞬间,时间像是凝固了一秒,随后才开始流动。
铅子砸在地面,激发起无数烟尘,与马蹄激起的尘埃混在一起,简直像是烟雾弹。
仿佛是天上降下了灰云,鲜血与马匹的嘶鸣却压住了灰黄色。
混乱的喊叫,战马的悲鸣。
嘈杂声塞入耳朵,几乎形成了耳鸣。
铅子入肉与烟尘中穿出的空洞中,哈弗能看见骑士们哀嚎着倒下,也看到骑士们仰头喝下药水,还看到骑士们手中升起耀眼的神术光辉。
那些超凡僧侣们,居然随着骑士们一起骑马冲锋了?
“不好!他们冲过来了!”眼尖的士兵指着烟雾后大喊。
“鹰隼炮!”孟塞跟着大喊,可炮队却有些措手不及。
谁能想到,经历过一轮霰弹打击后,这群边境骑士居然还能维持住士气,还能继续冲锋!
要知道,细数一下,他们都已然减员四分之一了,只有不足三百名骑士了。
可他们,居然还在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