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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李瑄的危机,高仙芝回京献俘

  “大人…”

  “阿爷…”

  听到张韬光的宣旨后,李林甫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眼一翻,栽倒在地。

  自开元二十三年拜为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到开元二十四年拜中书令,成为首席宰相。再到今日,整整整整十七年。

  拜相的前十年,李林甫立仗马,手握权柄,说一不二。

  可李瑄横空出世后,李林甫屡屡不得计,一次次被削弱威势,丢失重职,亲僚亡散。

  今突然被罢相,李瑄亲至。

  很明显,这是李瑄一手操作。李林甫甚至没有向圣人解释的机会。

  李林甫与李瑄的争夺,因此落幕,他一败涂地。

  在李林甫心中,认为李瑄狂妄自大,新法一定失败。

  可李林甫无法在宰相的位置上,等李瑄失败的那一天。

  十几年来,李林甫得罪了太多人。

  李林甫的长子李岫是将作监,从三品的官职,可这有什么用呢?

  “李监,代你父亲接旨吧!”

  李瑄看到李林甫昏倒,不似假装,于是对李岫说道。

  李林甫罢相,代表着他们这一支的落寞。

  经受这种打击的李林甫不知还能活多久。

  一命呜呼也不一定!

  “臣代父接旨!”

  李岫忍住心中的悲痛,俯身接过诏书。

  天宝四载的时候,李岫见父亲权势滔天,担心盈满为患,忧虑不已。

  一次,李岫随父游园,看到一个役夫拉着一辆重车走过,趁机跪倒在地,哭着对父亲道:“大人久居相位,树敌甚多,以致前途满是荆棘。一旦祸事临头,想跟他一样恐怕都不可能。”

  李林甫揪然不乐,叹道:“形势已然如此,又有什么办法?”

  当初的忧虑,变为现实。

  现在父亲的罢相,也绝对不是他们家的结局。

  怨恨李瑄吗?

  怎么可能不怨恨呢。

  但李岫还是理智的,知道其中的因果。而李屹、李岐、李崿、李屿等,对李瑄怒目而视。

  特别是李屹,脸上的鞭痕,成了他永远的记号。这是李瑄赋予,他一辈子难以忘记。

  他们想打李瑄一顿出气,但他们也知道自己等人与打李瑄是不自量力。更别说院子中聚满禁军。

  李林甫的女儿们花容失色,她们也恨李瑄,因为李林甫一向疼女儿,几乎百依百顺,甚至女儿可以不用联姻,自由选如意郎君。

  唯有李腾空在安抚李林甫的心情。

  她信奉道教,对因果十分看重,知道在阿爷铲除异己能那一刻,因果的轮盘回转回来。

  自古权臣,哪怕自己善终,家人必不可安宁。

  或许这就是宿命!

  她可以不久后,和家人一起流亡。又也许能偿还阿爷所犯下的罪过。

  李瑄看满屋的惊慌,没有多待,转身离去。

  右相府中的奴仆,只要年富力壮,皆被逮捕,连马夫都没放过。

  只有一些良籍得以避难。

  “将军,只找到五套铁甲,两架擘张弩,一架角弓弩,数十柄槊、矛等长柄器。”

  在院子中,金吾卫将军向李瑄禀告道。

  “这些兵器不足以证明李林甫谋反。算了,只将李林甫府中的奴仆押走。”

  李瑄缓缓说道。

  李林甫身为宰相,家里有一些铁甲强弩,长兵器太正常了。

  他也要培养自己的儿子,是否有将帅之才。

  就像李瑄的天水王府一样,也有一些管制兵器。

  只要甲具不过十,无法断定李林甫私藏兵器。

  在刑法上,达官贵人和平民百姓的定义不一样。

  “遵命!”

  金吾卫将军领命后,平日里跟随他们的主子厮混,嚣张的恶奴皆被抓起。

  由于李林甫重病在身,李林甫的儿子皆不敢再出去玩乐,所以几乎所有的奴仆都在家中。

  这些李林甫的奴仆,会先押送到城外的禁军军营中。

  然后由京兆尹的兵卒,将其送至陇右,成为边地的劳役。

  右相府出现这么大的变故,自然无法瞒过长安的权贵。

  本来李林甫因病不上朝,已经让人多想。

  而现在李瑄率金吾卫在李林甫府邸抓那么多奴仆,摆明了李林甫彻底失势。

  果然,没过多久,李林甫被免去右相的消息,就在长安传开。

  李林甫在宰相之位太久,对长安来说是惊天消息。

  虽然李林甫已经没有权势,但许多人依旧认为李林甫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直到这一刻,人们才觉得李林甫可以盖棺定论了。

  保守派没有为李林甫的罢相感到悲伤,他们聚集在一起,商议将来如何去做。

  他们不散伙,是因为李瑄能容忍,不像李林甫一样铲除异己。

  哪怕在李瑄面前跳得再欢,哪怕质疑辱骂李瑄,只要没有证据证明其犯法,他也可以容忍。

  殊不知,朝堂即将大变,不是谁都会和李瑄一样,可容忍反对的声音。

  只有李林甫的亲信有些悲戚,李林甫一倒,他们失去了依靠。

  由于跟随过李林甫,他们注定会被权贵们唾弃。

  杨国忠得知李林甫罢相,且被李瑄带兵将奴仆全部逮捕后,心下一惊。

  他一阵手舞足蹈后,沉静下来,因李瑄的手段而惧怕。

  昨日李林甫已经逃过一劫,他看出来圣人不想再过问李林甫之事。

  没想到仅仅一天,李林甫就遭到灾难。

  比他之前计划的还要严重!

  又联想到李瑄曾经的部下哥舒翰向他献策,他觉得自己又当一次李瑄的棋子。

  他不禁感觉到脊背发凉。

  假如他当了宰相,也暂时不能与李瑄硬刚,不然他一定会吃大亏。

  李林甫府邸。

  黄昏的时候,躺在榻上的李林甫才悠悠转醒。

  “阿爷醒了…”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围的儿女面色一喜。

  李林甫沉定一会儿后,慢慢开口,断断续续地说道:“把诏书…拿来,我再…看一遍。”

  “是,大人…”

  李岫犹豫片刻后,将罢相诏书拿到李林甫面前,并缓缓展开。

  此时李林甫的脑子很清醒。

  从罢相诏书上看,圣人认为他有罪啊!

  否则罢相诏书不会这么写。

  “李七郎,我终究还是没斗过你啊!”李林甫长叹一声。

  “还发生了什么?”

  在儿女们低头抽泣的时候,李林甫又说道。

  “家中四百多名壮龄的奴仆,皆被李七郎抓走。现在家中除了年迈,只剩女眷。”

  李岫没有隐瞒这件事情,父亲迟早会知道。

  “原来是这样,圣人是怀疑我谋反呐!”

  李林甫很聪明,从逮捕他奴仆上,一下就联想到这点。

  虽然他从未掌握军权,但他有勾结边将的嫌疑。

  府邸之中,又有如此多的奴仆,圣人若是听信了什么,可不会管这么多。

  当初,圣人就因为怀疑太子李瑛谋反,直接一日杀三子。

  李瑛可没有兵权啊!

  没有直接处死他,而是罢他的宰相之位,让他反省,算是“网开一面”了。

  “大人怎么会行大逆不道的事情呢?孩儿明日跪在兴庆宫,为父亲辩解!”

  李岫向李林甫说道,他自知父亲绝无谋反之心,定要讨个公道。

  “没用的!你去劝说圣人,只会让我们家更难过。”

  李林甫太了解李隆基了,有的时候,堪称铁石心肠,绝不会因为李岫的求情,而去彻查具体事情。

  李隆基已经放弃李林甫,哪怕是为了自己的脸面,也不会捡起来。

  不知错,不认错,不改错。

  这就是此时的大唐圣人!

  “如果孩儿脱去紫衣,家人能保住现在。孩儿也愿意。没有了父亲,一切都像是空中楼阁,该怎么办啊!”

  李岫跪在李林甫榻前,将头埋在李林甫身上。

  “不久前,我向李七郎说过我不后悔。现在为父十分悔恨。为父现在才知道,给你们带来多大的灾难。”

  李林甫充满了懊悔,对自己的辉煌一生产生质疑。

  他努力大半辈子,如果只是为了一时的权势,而让自己的子孙后代遭罪,那就是愚不可及。

  当初他多享受权力,现在就多难受。

  “大人别这么说,我们因您而荣华富贵,我们都有奢靡享乐,将来即便死无葬身之地,也不会后悔。”

  李岫握住李林甫若枯柴的手,向他安慰道。

  他说的话,却让在场的一干儿女低头,谁能接受这样的结局呢?

  “为父现在倒是希望李七郎一直是宰相。这几年,李七郎虽然雷厉风行,强势无比,但他可没有乱杀过人,乱贬过人。为父当初怎么没和李七郎一样啊!”

  李林甫当初掌握权势的时候,对反对者非杀即贬,动辄牵连全家,流放数千里,死伤无计。

  李瑄是武将出身,本应是“杀伐果断”,“戾气极重”,李瑄确实言杀戮,但却不会因喜好滥杀无辜。

  因此李瑄在朝野好评如潮。

  两代宰相相比之下,高低立判。

  所以李林甫认为,如果李瑄是宰相,那他儿孙可以暂时安宁。

  如果李瑄罢相,就不好说了。

  “大人有自己的执政方法,您也伟大!”

  李岫不能说一点不好的话,怕父亲伤身。

  “我休息一下也好,接下来尔等好好支持李七郎的新法。”

  李林甫只是这么说了一句。

  看似难堪的话,实则是想让自己的后代能好好活着。

  因为他们没有资本再与李瑄对抗。

  此时,屋内的气氛更加悲伤。

  “报…”

  “启禀李相,云南王阁罗凤送来诏书…”

  在长安风波不断,李瑄稳坐钓鱼台。

  几日后,中书门下堂,快马加急送来奏书。

  李瑄先是打开阁罗凤送来的奏书。

  毫无意外,是阁罗凤状告云南太守张虔陀。

  张虔陀自去年任云南太守以后,阁罗凤按照礼仪,经常带着妻子白氏拜见。

  但张虔陀仗着大唐的强大和降伏吐蕃的声威,对阁罗凤多有征求、索要,作为南诏君主的阁罗凤,自然不会总是答应一个太守的要求。

  于是张虔陀辱骂阁罗凤,但阁罗凤畏惧大唐,只能忍气吞声。

  这段时间,张虔陀多次上奏朝廷,数南诏王阁罗凤有异心,疑似不臣。

  他还说南诏在阁罗凤的带领下,向周围的国家扩张,且越来越强大,迟早成为另一个吐蕃。

  同时,张虔陀想让流亡在大唐的诚节代替阁罗凤为南诏王。

  诚节是前任南诏王皮逻阁的另外一个儿子。

  这是给阁罗凤上眼药,任何一个国家都不能容忍。

  所以阁罗凤和张虔陀掐得越来越厉害。

  李瑄与裴宽商议后,决定将张虔陀调回长安,同时,再将一个品德好的别驾,升任为云南太守。

  知道历史的李瑄,站在南诏的一方。

  尽可能避免与南诏的战争。

  他知道李隆基在过问南诏扩张。

  但南诏再扩,也是向南,向东。不可能向大唐扩。

  李瑄倒是希望南诏扩张到印度洋。

  然而他知道南诏受制于地理因素,想变成吐蕃那样的巨无霸是不可能的。

  等以后局势安稳,再想办法融合南诏。

  历史上的阁罗凤面对张虔陀的侮辱,面对大唐想要立他弟弟为王,直接起兵攻击大唐,并投靠吐蕃,成为赞普的弟弟。

  使大唐两次南征,都大败而归,造成了《兵车行》上的苦难。

  而这一世,阁罗凤哪怕受再大的委屈,也不敢攻击大唐。

  因为吐蕃已经臣服大唐。

  而且李瑄是宰相,阁罗凤接触过李瑄,他害怕。

  也渴望李瑄能主持公道。

  在朝堂上,李瑄奏离张虔陀,李隆基同意。

  大臣们也没有拒绝。

  唯有杨国忠眼神闪烁,若有所思。

  他似乎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宰相能站稳脚跟,是不是需要一点军功呢?

  凭大唐的强大,从南诏身上刷点军功,唾手可得!

  杨国忠虽然从过军,但他并不会打仗,全凭臆想。

  不久后,南诏王得知张虔陀被调离以后,松一口气。

  大唐朝廷有李相这样人主政,还是能分清事理的。

  阁罗凤有雄才,他派人向大唐上贡以后,开始进攻东爨、西爨,准备让南诏变得更强大。

  六月初,霜儿终于临盆,李瑄得到消息后,休假等候。

  随着一阵啼哭,李瑄的长女诞生。

  母女平安,让李瑄心里的石头落地。

  对待霜儿,李瑄一般好,悉心呵护,没有被外界因素所影响。

  这段时间,李隆基不止一次向李瑄暗示,只要能把杨铦放了,他就拜李瑄为右相。

  但李瑄置若罔闻,有时候用罪责过大不能容而搪塞。

  这让李隆基有些恼火,也是右相之位一直悬而未决的原因。

  文武百官也猜测到,可能是杨锐案让圣人不顺心,李相迟迟未成为右相。

  李隆基认可那些惩奸除恶的大臣,但轮到自己人的时候,却又不行。

  亲近李瑄的大臣,都知道李瑄在坚守底线。

  哪怕面对唾手可得的右相之位。

  没有人不钦佩李瑄的行径。

  但李岘、裴遵庆等,也因此而忧虑。

  因为地方上因一条鞭法和考成法,有些不利的消息传至长安。

  杨锐案,又雪上加霜。

  考成法和一条鞭法,正在拟订,还未实施。

  可见此两法,在盘根错节的地方上,不容易推行。

  李岘、裴遵庆、路嗣恭等多次私下来天水王府拜见李瑄,劝说李瑄暂停一条鞭法和考成法。

  但李瑄没有采纳他们的意见,只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可不是说说的!

  许多大臣都认为李瑄要在有限的时间内,干成大事。完成“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的政治理念。

  睿智的大臣,明白李亨一定不会用李瑄。

  这样一想,他们也能体会李瑄的难处和执着了。

  十年,一百年,除了李瑄,谁又能颁布考成法和一条鞭法呢?

  在这种矛盾的摩擦下,过天长节,过中秋节…

  这些宴会上,大家兴趣没有以往高,仿佛山雨欲来一样。

  中秋宴会,吴道子喝醉求诗,还扬言为李瑄作画,打破“非有诏不得画”。

  李瑄就挥笔写下一首。

  云母屏风烛影深,长河渐落晓星沉。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很明显,这首诗暗指吴道子因年轻冲动,为名利与富贵,成为宫廷画师。

  就像嫦娥偷吃西王母的不死药一样,以为长生美好。

  谁知身体轻飘,飞升到月亮之上。

  而月宫清冷,漫长的岁月,满是孤独与寂寞。

  想回到过去,却又回不去,只能抬头望天,低头看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正应了吴道子的“非有诏不得画”。

  这首诗虽然是调侃吴道子,但让李隆基非常不高兴。

  仿佛是说他将吴道子困在“月宫”一样。

  事实的确如此,吴道子多次请辞,皆被拒绝,李隆基也不好说什么。

  然杨玉环芳心一颤。

  她不断在心里默念这首诗,她觉得这首诗是为她写的。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她为了富贵,投入李隆基怀抱,以为天下荣华都在此。

  现在她很后悔,只能夜深而流泪…

  中秋节过后,一支车队从上洛郡驶入长安城。

  这支车队有前上洛太守和龙沙河金矿管理贪污的黄金。

  足足一千五百两黄金,还有一些珠宝、绢钱。

  前上洛太守也招供了,如杨锐所说,前上洛太守贿赂杨铦三百金。

  不论哪个朝代,这都属于重罪。

  “启禀圣人,杨锐案已经查明,请圣人过目。”

  这一日,李瑄趁李隆基上朝的时候,出班将奏折举起。

  高力士接过奏折,将其转呈给李隆基。

  李隆基看到奏折后,微微皱眉。先不说杨铦阻拦官道,想劫杨锐的罪过。

  杨铦先后收受杨锐、前上洛太守、龙沙河金矿官吏的贿赂,价值超过五百金,还有包庇他们的罪名。

  还有就是他的金矿,竟然被贪墨这么多,岂有此理!

  “堂堂朝廷命官,竟然沦为大盗,盗取国家的黄金,前前后后,怕是超过两千金,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将龙沙河金矿贪污的官吏、前上洛太守、杨锐、安业丞、安业尉等全部处死,以儆效尤!”

  李隆基怒不可遏,下达旨意。

  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涉案的,都被处死。

  唯有受贿、犯罪的杨铦,他只字不提。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圣人明摆着袒护杨铦,该怎么办呢?

  “圣人英明…”

  这四个字,只有极少一部分的官吏回应。

  大部分未吱声,使大殿内陷入僵局。

  所有人将目光放在李瑄身上。

  “启奏圣人,臣认为涉案的杨铦在大庭广众下殴打御史,不尊律法欲劫走杨锐,此性质恶劣,比贪污受贿更严重,请圣人惩处!”

  就在李瑄欲发声的时候,吏部侍郎赵奉章抢先一步出班,向李隆基奏道。

  “你只是四品官,还想问三品官的罪过吗?”

  李隆基面露不悦,他以为是李瑄,谁知连赵奉章都敢来顶撞他。

  “八品的拾遗,都能问一品官吏的罪过。更何况臣是吏部侍郎?”

  赵奉章非常刚硬的顶撞一句。

  这句话直接顶在李隆基的嗓子眼,让他很没面子,厉声说道:“那没有品级呢?”

  这是在威胁要罢免赵奉章的官职。

  “从前苏安恒只是一冀州小民,却能冒死三谏天后,臣觉得即使没有品级,也可以纠正陛下的过失。”

  赵奉章直言不讳地说道。

  所有大臣都为赵奉章捏了一把汗冷汗。

  许多大臣面对李隆基,优先会保全自己,再做大事。

  哪有像赵奉章一样,一刚到底。

  过刚易折,还有人不明白吗?

  果然,李隆基面容扭曲在一起,就要暴怒时,李瑄立刻向李隆基拱手道:“启奏陛下,杨铦受贿众多,如果不处置,会有损朝廷的威望。会让地方官吏争先效仿,臣建议对杨铦定罪。”

  这一下,李瑄成功将李隆基的不满引在自己身上。

  这是宰相的言语,不同于赵奉章。

  李隆基还不能用讥讽赵奉章的言语,来讥讽李瑄。

  都知道李瑄说得正确,但李隆基不愿意问罪杨铦。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罪证确凿,都不去治罪,以后杨氏不得把尾巴翘到天上?

  “臣等请陛下为杨铦定罪!”

  李岘、裴遵庆等文武大臣,同时起身,齐声说道。

  这其在威逼李隆基,定罪杨铦!

  李隆基见此,非常吃惊。仿佛又回到韩休、张九龄时代,朝廷大臣逼迫他做不喜欢的事情。

  “哼!杨铦有罪,但朕是天子,今下令赦免杨铦的罪过,贬其为光禄少卿,这还不行吗?”

  李隆基吹胡子瞪眼后,冷哼一声。

  看来李瑄真变成张九龄的模样了,为了这点小事来逼迫他。

  虽然李隆基也认为杨铦有些混账,但杨铦不能死,否则玉环娘子一定伤心。

  “臣恐陛下有失威望,特赦杨铦不值得!”李瑄向李隆基说道。

  “这还不是你们逼的…”

  李隆基恼怒道。

  “杨铦犯罪,如果我们不提倡治罪,就是不忠。自古皇亲国戚犯法,最容易牵动民心,臣等尽忠直言,没有一点私心。君之所以明者,兼听也;君之所以暗者,偏信也,请圣人明鉴…”

  李瑄向李隆基一拜,还在劝说道。

  “朕累了,退朝…”

  李隆基不想听,下令退朝。

  “退朝…”

  高力士脸上也写满忧虑,上前大喊一声。

  “恭送陛下…”

  文武百官行礼。

  李隆基被气得退朝,他们又能怎么办呢?

  通过这件事情,大臣不得不承认,圣人的英明不再,和历史上的昏君没什么两样。

  再明显不过的案子,为了包庇而特赦。

  臣子苦口婆心劝谏,竟然直接退朝。

  他们不明白圣人到底怎么想的。

  “李相….”

  大臣们靠上前来,却被李瑄打断:“不要再说了,各做各的事情吧!”

  大臣们只能叹息离开,回到自己所在的衙门。

  眼看李瑄屡屡顶撞圣人,那一幕似乎又要重现了,让保守派有一种躺赢的感觉。

  就这样,杨锐等被判了死刑。

  而杨铦重见天日。

  他只是降级为光禄少卿,他还是五杨之一,无伤大雅。

  朝野都在为这件事情叹息。

  目前李瑄也因此登不上右相的位置。

  李隆基甚至一度想将杨国忠拜为右相,却被杨玉环劝阻。

  她总是有意无意地为李瑄说好话。

  孟冬十月。

  兵部尚书皇甫惟明没有熬过这个冬天,含恨离世。

  他是暗藏的太子党,曾经是李亨的好友,虽有时候也挺李瑄,但他一直希望太子登基,使他有拜相的机会。

  但他终究没有熬过李隆基。

  同样的岁数,李隆基现在还能打猎击毬。

  这个月,在常平新法和一条鞭法章程即将拟订好的时候,来自地方的反弹到来。

  以剑南道绵水县为中心,数十个县齐齐向朝廷禀告,各地常平粮仓已空,已经没有粮食可借。

  如果将来有灾害发生,将因此出现更大的灾难。

  同时,以郡为单位,一百多个郡一起联名上奏,请圣人收回成命,常平新法和一条鞭法误国。

  从十月开始,李隆基每天都要收到地方十封以上的奏折。

  虽然李隆基不怎么上朝,但三天两头把李瑄叫到兴庆宫训斥。

  李瑄义正言辞,向李隆基分析一条鞭法和考成法的可行性与必要性。

  群起反抗,是必然的趋势。

  只要坚定意志,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李瑄第一次建议,趁边地无战事,调离二十万边军,进入中原。

  随时准备镇压,避免乱象。

  李隆基认为李瑄偏激,不予采纳。

  这也是李瑄意料之中的事情。

  在这个时代,变法想要成功,就必须有军队镇压。

  李隆基不同意,就是错失机会。

  在十一月初的朝会上,李瑄再次提出调离军队入中原、江南,准备实施新法。

  得到一定朝臣的支持!

  但李隆基继续否定。

  杨国忠私下还向李隆基说李瑄图谋不轨。

  但李隆基没有相信。

  因为李瑄希望调遣的兵马,不止有河陇军,还有大量的河东军朔方军,以及范阳军平卢军。

  李瑄现在没有兵权,别说范阳平卢了,就是河陇也控制不了。

  到了十一月,向朝廷告急的地方越来越多,全是常平粮仓被借空。

  虽然支持李瑄的郡县不少,但这些足矣引起天下的恐慌。

  还有许多豪强已经放弃耕种自己的土地,上书骂李瑄是奸相。

  更有甚者,请求斩李瑄!

  每日的奏折,让李隆基不胜其烦。

  他想去华清宫,却因为这些事情,无法动身。

  杨国忠最近一直在李隆基面前,说一条鞭法和考成法不可取,所以才造成如今的局面。

  趁着一条鞭法和考成法还未实施,应该尽快废除。

  虽然李瑄说得很漂亮,一条鞭法和考成法确实利国利民。但李隆基觉得杨国忠说的不错,当前的大唐,可能不适合一条鞭法和考场法。

  李瑄描绘的蓝图,太过理想化。

  十一月中旬,河北安禄山呈上“万民书”,向李隆基传达民心,说一条鞭法和考成法会使官吏折腾百姓,使百姓民怨沸腾。

  因为常平仓缺粮,官府无法常平粮食,商人借机起价。

  山南,江南,岭南,河北等道,斗米百文。

  飙升十倍。

  许多地方百姓买不起粮食,竟为盗贼。

  而市场一被打乱,即便有一些尊从朝廷的郡县,也无法控制。

  杨国忠趁机又向李隆基说,李瑄只适合打仗,治理天下时,太年轻,又没有底蕴。

  天宝九载,十二月五日,焦头烂额的李隆基准备朝会,问李瑄的失职…

  因此一条鞭法和考场法,使李隆基今年无法前往华清宫,甚至连陪玉环娘子的时间都变少了,他的忍耐到了极点…

  与此同时,一支庞大的队伍,已经通过河西走廊,过陇右…

  而率领这支队伍的人,正是一代名将高仙芝。

  他此入长安,是为向李隆基邀功献俘。

  去年的时候,高仙芝奉命讨朅师国,俘虏其王勃特没。另立勃特没的哥哥素伽为新的朅师王。

  随后,战上瘾的高仙芝七百里加急向朝廷禀告石国无番邦礼节,结交大食。

  李隆基也同意进攻石国。

  诏书到达后,他派人与石国约和,然后暗度陈仓,带着兵马翻山越岭,到达石国边境。

  石国不备的时候,高仙芝出兵偷袭。石国的军队在安西劲卒面前不堪一击,顷刻间大败。

  高仙芝俘虏了石国国王车鼻施及其部众。

  并屠石国都城柘枝城,尽杀其老弱。

  高仙芝本想立石国王子为新王。

  但石国王子仇恨大唐,逃入大食。

  此战,高仙芝尽得柘枝城的财富,光是黄金,就得好几个骆驼驮运。

  这些都被高仙芝私吞。

  虽然贪财是大唐将领的普遍现象,但如高仙芝这种行径,还是没有过的。

  在高仙芝大胜后的返程途中,又以突骑施背叛为由,击破突骑施,俘虏了其可汗移拨。

  这一下把大唐在西域的名气搞臭。

  此时,大食结束内乱,黑衣大食建立。

  葱岭西的国家,纷纷投靠黑衣大食。

  然高仙芝无惧,他准备将朅师王、石国王、突骑施可汗献给朝廷后,再与大食一较长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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