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突通得知李元吉没带太医,神情一黯,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向李元吉一礼,“那就有劳殿下了…”
李元吉看看屈突通,再看看躺在床榻上生死不明的殷峤,心里也不是滋味。
他也没有料到路上会发生这种事情,所以没有等太医,就率先上路了。
“谢叔方,你去召函谷关内所有的大夫过来。”
李元吉冲着营帐外吩咐一声。
谢叔方应允了一声,立马去召集函谷关内所有大夫。
没过多久,谢叔方带着七八位大夫进入营帐。
大夫们要施礼,却被李元吉摆摆手给否了,“速速给殷将军诊治。”
大夫们赶忙答应一声,上去给殷峤诊脉。
第一个大夫诊脉以后,揪着胡须,皱着眉头不说话。
李元吉心头一沉。
坐在床边陪伴殷峤的屈突通,神情更加黯然。
第二个大夫赶忙上前,诊完脉以后,神情跟第一个大夫如出一辙。
几個大夫轮番为殷峤诊脉过后,齐齐皱眉头,沉默不语。
屈突通有些急了,“开山的病情到底如何,你们倒是说句话啊。”
几个大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没有言语。
屈突通瞪起眼,要发火。
李元吉赶忙道:“殷将军的病情到底如何,你们只管明言,你们要是治不了,我们也不会怪罪伱们。”
在古代,给权贵们治病也是个危险的活。
治好了万事大吉,治不好很有可能会被牵连。
有人或许觉得这有些蛮不讲理,但这就是做权贵的特权,这就是做权贵的好处。
几个大夫听到李元吉这话,才缓缓开口。
“殿下,屈突公,殷公是风邪入体,病发的太急、发的太快,卑职等人实在是无能为力。”
大夫说完话,一脸黯然。
殷峤的病情发的太快了,也太急了,以他们目前所学,实在是治不了。
如若不然,他们也不会错过这个攀上一位国公的机会。
屈突通猛然起身,要质问大夫们。
李元吉赶忙道:“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几个大夫沉吟了一下,对视了一番。
其中一个大夫,犹豫着道:“殷公已经昏迷不醒,臣等即便是开了方子,殷公也无法服用。”
“硬灌呢?”
李元吉追问。
几个大夫齐齐摇头。
在病人昏迷的情况下,给病人灌药,可行性极低,有很大的几率会被吸进肺里。
就殷峤这种情况,一旦肺再出了问题,那么立马得凉。
“有方子吗?”
李元吉再问。
几个大夫再次摇头,“普通的方子应对不了急症,应对急症的方子,臣等没有。”
屈突通彻底怒了,“一个风邪入体你们都不会治,你们做什么大夫?”
李元吉并没有阻止屈突通发火,因为他也觉得有点不合理。
七八个大夫,开不出一个应对风邪入体的方子,有点说不过去。
他还知道三四个治疗风邪入体的方子呢。
李元吉猛然惊醒,对啊,我还知道三四个治疗风邪入体的方子啊。
李元吉一脸喜色,急忙对着大夫们喊道:“你们可知道当归四逆汤?”
大夫们正被屈突通骂的垂着头不说话,听到李元吉这话,也是一愣。
其中一个大夫立马道:“臣倒是听说过,似乎是伤寒论中的方子。不过那伤寒论在前隋的藏书馆,秦王殿下攻破洛阳,派人运送的时候,似乎落水了,臣无缘一见。”
“没,没落水,完好无损的保存在修文馆。之前被王妃借阅,现在在我府上,我闲暇的时候翻阅过。
我还记得当归四逆汤的方子。
你们觉得当归四逆汤的方子是否对症?”
李元吉脸上的喜色更浓。
他只是一时兴起看了看伤寒论,没有任何的目的,没料到关键时候居然能用上。
但李元吉并没有急着写方子,而是先问问大夫们,是否对症。
虽然大夫们连一个治疗急症的方子也开不出来,可什么药配什么药能用,起什么作用,能治疗什么病症,他们还是了解的。
什么调解五行、调节阴阳,李元吉不懂,但大夫们肯定懂。
那是他们学医的基础知识。
大夫们听到李元吉这话,眼前也是一亮。
其中一个大夫急忙道:“殿下能否将当归四逆汤所用的药复述一番,臣也好帮殿下判断。”
具体用多少的药,大夫没问。
因为在这个时代,学问、药方等等,那都是非常珍贵的知识。
许多学问、药方,甚至是医家的不传之秘。
除非人家开馆授徒,你登门去求教,不然,窥视人家不传之秘,那就是死敌。
“当归、桂枝、去皮、芍药…”
李元吉没有藏私的想法,也没有将伤寒论当成他的不传之秘,所以毫不犹豫的讲出了当归四逆汤所需的药材。
人家原作者张仲景在著出伤寒论的时候,也没有将其束于高阁,当成自己一家的不传之秘,李元吉也没理由藏着。
“当归、桂枝…倒是治疗风邪所用的药物。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应对殷公的急症?”
“依照药理,应该对症,但殷公现在也没办法服药啊。”
“…”
几个大夫在听完了李元吉复述的药材以后,你一句,我一句的。
李元吉看向了屈突通。
屈突通明显愣了一下,见李元吉不说话,屈突通略微思量了一下,咬牙道:“殿下若有办法,只管一试。”
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李元吉看向屈突通,就是在征求屈突通的意见。
万一他一意孤行,治死了殷峤,又无人给他作证,在李渊和李世民那里不好交代。
李渊即便是再疼儿子,也不可能让儿子拿一个国公的性命耍着玩。
李世民就算是再大度,也会带着一帮子谋臣猛将,问问他是不是存心害人。
有屈突通点头的话,真出了问题,也能帮他分担一部分压力,也能帮他作证,证明他不是存心害人。
李元吉当即对大夫们道:“我现在将我知道的当归四逆汤告诉你们,你们速速去配药、熬药。你们将你们知道的治疗风邪入体的方子,也一并配好、熬好,以作备用。”
人命关天,不能儿戏。
李元吉只是看了几天医书,知道了几个方子,他不认为他的医术已经到了可以藐视这些大夫的地步,所以他让大夫们将他们知道的普通的方子也一并熬出来,以作备用。
大夫们神情不一。
有人惊叹于李元吉就这么轻易的将一个药方教给了他们。
有人想提醒李元吉,殷峤现在没办法服药。
李元吉并没有在意他们的心思,果断将当归四逆汤的药方讲给了大夫们。
“方子已经告诉你们了,速速下去配药、熬药。”
李元吉吩咐。
大夫们齐齐躬身一礼,匆匆赶下去配药、熬药。
屈突通在大夫们走后,咬着牙问,“一会儿是殿下灌,还是臣灌?”
屈突通以为李元吉要硬灌。
李元吉看了一眼屈突通,道:“不灌,让他自己起来喝。”
屈突通直接懵了。
看了看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殷峤,又看了看李元吉。
一个昏迷不醒的人,如何起来喝药。
李元吉对屈突通摆摆手,示意屈突通跟他出去。
屈突通不放心的看了一眼床榻上的殷峤,犹豫再三,跟着李元吉到了帐篷外。
屈突通出了帐篷,李元吉开门见山的道:“我在医书上看到过,风邪入体陷入昏迷的人,脑袋还是清醒的,我们说什么,他都能听到,但是就是没办法醒。
我一会儿刺激一下殷峤,看看能不能将他刺激醒。
他一醒,我们就给他灌药。”
屈突通瞪着眼,不知道是该相信,还是该怀疑。
李元吉继续道:“此事我也是从书中听来的,没有见过,也没有试过,所以不能保证会不会出意外。”
屈突通忙道:“不能直接灌吗?”
李元吉解释道:“他现在昏迷不醒,很有可能无法吞咽。我们将药灌下去,很有可能会吸入肺。以他现在这种情况,肺部要是进了水,很快会一命呜呼。”
李元吉也不知道屈突通听不听得懂,只要屈突通理解,这种情况下不能硬灌就行。
屈突通听完李元吉一席话,脸色阴晴不定。
良久以后,屈突通沉声道:“事到如今,只能如此了。”
李元吉点点头,叮嘱道:“我要是刺激的深了,殷峤醒了,很有可能会动手。到时候还需要你摁住他。”
屈突通抱拳道:“臣明白了。”
顿了一下,屈突通又道:“开山此次出征,担任着要职,如今生命垂危,需要派人去帅帐禀报,让帅帐尽快另选贤能,以免耽误了战事。”
殷峤是此次征讨大军的左军总管,肩负要职。
他现在生命垂危,昏迷不醒。
大军不可能因为他一个人停下,战事也不可能因为他一个人暂时搁置。
所以必须上报给李世民,请李世民尽快定夺。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我会差人给帅帐报信的。”
李元吉对谢叔方招招手,吩咐谢叔方派遣传令卒去帅帐报信。
吩咐完以后,跟着屈突通再次进入营帐。
待到大夫们配好药、熬好药以后。
李元吉心里苦笑了一声,走到了殷峤的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