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岱一战,最终以食人魔一族的失败告终,但人族胜利也是惨胜。
钟老太爷钟万里、县令钟广厦壮烈牺牲,不仅如此,川岱钟氏还死去了数位宿老和中坚。
川岱钟氏实力大打折扣!
万宝楼一系,大匠公输路还活着,但却失去了两条腿。
陈师弼、岳封淸战死,刘家家主刘瀚身中蝮蛇姬的蛇毒,虽侥幸未死,但余毒难清,剩下的时日也不多了。
最惨的还当属于武院一系!
韦山长、姜祭酒、滕教授牺牲,高层战力不存,而年轻一代,又被绮琴杀的十不存一。
川岱人才断档!
战斗胜利几天以后。
英烈祠前。
府尹大人作为首祭,站在最前面,后面则有序站着川岱所有有头有脸有资格祭祀的人。
孟夏也赫然身在其中!
“呜呼!伟哉我川岱英豪,功德浩荡,性存高远,为族殉身,千载是仰......”
在府尹抑扬顿挫的声音中,一篇感人肺腑的祭文缓缓吟诵而出。
在场众人莫不感念其功绩,追慕其品性,不少人甚至泣不成声。
“一拜。”
“再拜。”
“三拜。”
众人虔诚的跟着府尹祭拜,为壮烈牺牲的人族英烈们奉上最崇高的敬意。
......
盛大的祭祀仪式结束,现场的大人物们相继离场。
英烈祠被灵牌填满,太南山多了无数新坟,到处都能看到披麻戴孝的烈属。
“你就是斩杀绮琴大统领的孟夏?”
临走前,府尹特意召见了孟夏。
孟夏躬身行礼,“正是草民。”
府尹一脸赞赏道,“平身。不愧是手刃食人魔大统领的少年英雄,果是气魄不凡!”
“草民二字以后也勿要再提了,你提供的食人魔血晶,本府已经送至离京天工院,说不定不久后人族就能研究出探察食人魔的秘器......封赏应该很快下来!”
孟夏叹息,“擅自拿出血晶,我还是欠缺了些考虑,让这次大战烈度提升了数个档次。”
历经绮琴晋升、小战王逼婚等一系列事情,孟夏已经知晓这一战必不可免。
但血晶的出现,无疑还是大幅提升了这一战的惨烈。
现在回想,他当时觉得缺钱,就拿出了血晶,的确是有些考虑不周。
府尹面色一肃,“是有些考虑不周,但你若把这一战之罪,都归结到自己身上,那才是真正的愚蠢!”
孟夏拱手,“还请府尹大人指教。”
府尹抬头,望向坟茔无数的太南山,道,“你觉得太南山如何?”
孟夏看向了太南山,微微有些疑惑,但还是说出了心中所感所想。
“青山有幸埋忠骨,山上的坟冢或许才是太南山壮丽之最!”
“哈哈哈哈哈!”
府尹捋着胡须大笑。
“好一句青山有幸埋忠骨,好,此句真是深得我心。少年郎你要牢记,天下一切格局,都是生死厮杀之后的力量再平衡。我人族之所以被尊为上族、霸族,就是血与骨铸就的。”
“什么拿出血晶加剧了大战烈度,狗屁,你拿出血晶到大战爆发,中间才间隔了多久?”
“万族亡我人族之心不死,唯有以杀止杀,以战止战!”
府尹字字铿锵,说的孟夏都有些热血沸腾。
孟夏躬身行礼,“谢府尹大人教导,学生谨记在心。”
“孺子可教。”
又简单的聊了几句,府尹对他多有赞赏。
临别前,府尹突然意味深长道,“孟夏,你杀了绮琴可得小心了。”
孟夏眸子坚定,“我已经知道一个叫做小战王的家伙有意纳绮琴为妾,我正愁不知道怎么找到他呢!”
府尹:“小战王固然要提防,但人族之内的龌龊,你也需得小心。”
孟夏微微一愣。
他杀了绮琴,人族内部还会有人找他麻烦?
府尹:“离京那边多有贵公子喜好谈经论玄,对他们而言天下皆俗不可耐,而绮琴这等音律大家,早被很多贵公子引为灵魂之友......”
孟夏无言,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也欣赏绮琴的音乐,但欣赏过后,却也能毫不犹豫对绮琴挥刀。
孟夏也预料到可能有人会因绮琴之死而记恨于他,但也没想到,这些人屁股脑袋竟然会歪到这种地步!
还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孟夏拱手,感激道,“谢府尹大人提醒。”
府尹点头,告诫道,“业精于勤荒于嬉,行成于思毁于随。你少年得志,但切不可志得意满,就此荒废修行!”
“学生谨记。”
府尹离去后,孟夏犹自思索。
对于实力的增强,再次有了迫切的愿望。
[回去后,看看能否以星空曲入梦吧,和生死存亡相比,附身绮琴也算不了什么!]
孟夏下定决心,他可不想不明不白栽到那群什么贵公子手里。
虽不屑,但不得不承认,那些贵公子掌握了这个世界大部分资源。
随后,孟夏又相继见到了数位英烈家属。
大多都是来表达感谢的,感谢孟夏诛杀了绮琴,给他们报了大仇。
孟夏一一回应。
先前,他觉得杀绮琴没错,现在他更加坚定。
行未多远,远远便看到了不知等候多久的钟宁。
钟宁头发花白,身上死意浓郁,甚至像是行将朽木的老人。
孟夏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短短时间,钟宁先后失去了爷爷、父亲、妹妹,还有数位族人。
话到嘴边最终只剩两个字。
“节哀。”
钟宁点头,“我身上死意浓郁,但没有人比我更爱惜生命。因为,娘和弟弟妹妹们还需要我,川岱钟氏需要我!”
孟夏:“你更成熟了!”
钟宁苦笑,“若可以,我希望我永远不要这么成熟。”
孟夏拍了拍钟宁的肩膀。
钟宁深吸一口气,“你跟我来。”
“去哪里?”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孟夏没再问,亦步亦趋跟在钟宁身后。
不多时,就从太南山来到了小南山。
这里山清水秀,风景独美。
菊花开遍之处,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坟。
钟宁酸涩道,“四妹妹还未出阁,也不算早夭,但无法进入钟氏祖坟......这是约定俗成的习俗,天下女子皆如此,我也无力改变......”
“四妹妹生前喜欢小淘气花,但现在还不适合移植,待来年季节合适了,我会给她移栽一批过来......”
望着这一座孤零零的小坟,再回想起前几日和她一起逛街的日子,孟夏忽然感觉身躯一阵冰冷。
钟灵歆对他的些许情意,孟夏是知晓的。
但老实说,孟夏对钟灵歆真没有什么爱意。
忽然见到美人香消玉殒,连祖坟都无法进入,只是孤零零埋在小南山,孟夏心头还是难免有些酸涩。
钟宁:“不用伤感,也不用内疚。孟兄,我是知道的,四妹妹和你并不般配。你前途远大,早晚会屹立于世界之巅,而四妹妹可能永远也看不到你未来能看到的风景。”
“四妹妹对于你而言,只是你波澜壮阔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道风景线,关于四妹妹的记忆,或许很快还会消散。”
孟夏:“钟兄,我......”
钟宁摆手,“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真的!我只是以一个大哥的身份告诉你,四妹妹曾经喜欢过你,同时四妹妹也知道你还不够喜欢她......”
四妹妹知道我还不够喜欢她么?
望着面前的坟茔,孟夏忽然感觉语塞,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这一句话血淋淋的,似乎将他里里外外,都扒了个通透。
钟宁说完,无声离去。
孟夏站在四妹妹的坟茔前久久沉默,这一站就是许久、许久。
天色渐晚,秋风骤起,漫山遍野的野菊花,都在跟着秋风浮动。
夜晚。
漆黑一片,无星无月,唯余模糊的树影,跟着微风摇晃,发出沙沙声响。
偶尔,还能听到几只寒鸦的鸣叫声。
或是站的有些累了,孟夏坐在坟前,拍了拍坟上的新土,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第二日,太阳迟迟没有出来。
天穹,乌云浓密,不多时就下起了小雨。
孟夏最后看了新坟一眼,转身走下了小南山,孟夏的步履很慢,留下了一个又一个脚印。
脚印越来越远,直蔓延向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