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已经来不及了,屋顶上乱箭齐发,向拘押房外的十几名武士射去,十几名白虎堂武士纷纷躲闪,但他们吃了一个人明我暗的大亏,七八名武士被射倒。
其余武士向县衙外逃去,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之中,裴旻止住了手下追赶,他摆摆手,手下们也跟着他消失了。
这时,大群衙役从两边冲出,将中箭受伤的武士捆绑起来。
一刻钟后,白虎堂堂主李韬得到了消息,他气得狠狠一跺脚,匆匆赶往兴庆宫。
此时刚刚三更时分,李韬没有去找李珣汇报,而是找到了自己的父亲,世子李琎。
李韬只有二十岁出头,是李琎的次子,从小喜欢练武,精明能干,颇受李成器的器重,让他掌握了白虎堂,也算是太子李琎的左膀右臂。
李琎在熟睡中被叫醒,他听完了儿子的禀报,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他当然知道父亲是什么意思?
之前扬州事件已经显示端倪了,父亲非常看重七弟,这也就罢了。
但问题是,牛仙客之事一直是自己在处理,现在七弟半路杀出来接手,却不通知自己,这算什么?
难道他就能处理好,不是一样的损兵折将?
“父亲,孩儿该怎么办?”
李琎沉吟一下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不用管我,继续去汇报,你只管做好份内的事情就行了。”
“孩儿明白了!”
李韬行一礼走了,李琎已没有睡意,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一直担心的事情恐怕要来了,父亲要换世子,看样子是想立老七为嗣。
如果李珣非常优秀,实在要立他为嗣,看在家族的份上,李琎倒也认了,
但问题是李琎并没有认可李珣的优秀,在李琎看来,李珣只是善于表现自己,隐藏缺点,表现出优点,当然会赢得父亲的青睐。
在扬州,李珣其实什么都不做,最后捡了李琇的便宜,硬生生地分去李琇一半的功劳。
所以每次父亲说老七在扬州怎么样怎么样,李琎就很不服气,他在扬州做了什么?和弥勒教较量过吗?和盐枭交过手吗?
什么都没有做,等李琇把刺头都削掉了,他再去收盐场,这种事情谁不会做?
让他来做世子看看,世子的稳重他没有,世子的慎言他没有,一天到晚在父亲面前夸夸其谈,好像自己有多大本事一样。
心中不满归不满,但李珣还是有强烈的危机感,他知道父亲已经被李珣蛊惑,在这种情况下,怎么才能维护自己的利益?怎么才能捍卫自己世子地位?
李琎忧心忡忡,没有一丝睡意。
李珣也没有入睡,他在等县衙那边的消息,但等来的消息却让他大失所望。
对方早有准备,武士们冲进班房,三个要杀的目标竟然是稻草人,不仅如此,还损失了七八个弟兄,他们被伏击了。
李珣心中充满了苦涩,伏击武艺高强的白虎堂武士,当然不是衙役能办到,显然是李琇埋下了伏兵。
问题是,天亮后天子必然要拿这件事发难,他们就会陷入被动了。
李珣不知该怎么向父亲交代这件事?
这时,一名宦官出来,行一礼道:“殿下,摄政王让你过去!”
李珣叹了口气,这么晚,连父亲都惊动了。
他只得硬着头皮跟随宦官进了内殿,摄政王李成器躺在榻上,身上盖一条薄薄的毯子,他血压太高,睡眠不好,总是会半夜醒来。
“孩儿给父亲请安!”李珣上前跪下行礼。
李成器摆摆手,“情况怎么样?”
“回禀父亲,失手了,对方早有准备!”
李成器也不激动,点点头,“在我的意料之中,不奇怪!”
“可是....天子明天恐怕就要拿这件事发难!”
“无妨!这件事只要我们坚持底线,光靠几份口供是没法定罪的。”
说到这,李成器对旁边宦官道:“去把太子也找来!”
天还没有亮,相国李林甫便乘坐马车出门了,李林甫透过车帘望着窗外,光线时明时暗,他一张长脸显得格外阴森。
目前李林甫是左相,代表摄政王掌控着门下省。
这两天,天子和摄政王围绕着牛仙客的斗争愈演愈烈,李林甫聪明地置身事外,绝不参与他们的斗争,也不太愿意给牛仙客面子。
一方面是他不想惹火烧身,而另一方面,他和牛仙客宿怨颇深。
前年朝廷任命金州刺史,李林甫推荐门生刘逡出任,不料牛仙客在摄政王面前弹劾刘逡事母不孝,导致刘逡被罢官贬职,最后是牛仙客推荐的官员出任金州刺史。
去年太常寺少卿的任命上,李林甫推荐的官员又再次被牛仙客利用资历不足阻击,最后牛仙客推荐的官员上位。
然而这些都是小事,让李林甫最怀恨之事就是他五年前原本要出任吏部侍郎,掌握人事大权,同样是遭牛仙客的谗言,使他最终被任命为礼部侍郎,失去了权力布局的机会。
当然,李林甫也不止一次收拾过牛仙客,如果今天牛仙客因王昆案被弹劾,李林甫也乐见其成。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一名侍卫禀报道:“相国,曲将军有事求见相国。”
曲将军便是李林甫的女婿曲琳,在皇宫任千牛卫左将军。
女婿这个时候来找自己是什么意思?
李林甫当即令道:“让他来见我!”
片刻,身穿军服的曲琳上前行礼道:“小婿前几天得了一块宝玉,一心想献给岳丈大人,只是这两天太忙,没有时间,今天正好遇到岳丈大人。”
人人都知道李林甫嗜玉,女婿有美玉献给岳父也很正常,只是这个时机有点不太对。
李林甫呵呵一笑,“玉在哪里?”
曲琳将一个玉盒呈给了李林甫。
“请岳父细看,小婿先告辞了!”
曲琳行一礼走了,马车继续缓缓而行。
李林甫打开玉盒,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里面没有玉,而是一封信。
李林甫打开信,看了看下方落款,他顿吓了一跳,竟然是天子给自己的密信。
今天没有召开军政议事,而是受天子委托,张九龄召开了政事堂议事,讨论牛仙客的事情。
牛仙客本人被停止相权,不能参加讨论,那只有张九龄、李适之、李林甫和韩休四名相国,御史中丞王玄,以及天子特使李琇和摄政王世子李琎,舒王李珣也作为摄政王特使列席。
张九龄将一叠文书递给众人,“这是昨天发生的案子,大家都看看吧!非常恶劣。”
众人翻看卷宗,张九龄又缓缓道:“昨天上午,在牛仙客府中发生了一件十分恶劣的大案,之前诬告钱塘郡王殿下强占酒楼的王昆被牛仙客下令杖毙,并抛尸于城外,三名抛尸的家丁被当场抓获,他们承认是牛仙客指使,王昆是平民,并非家奴,作为相国却下令将普遍百姓杖毙,无论如何已经违反的大唐律法”
这时,李珣在一旁道:“张相国,可否容我先插一下话题?”
“殿下请说!”
李珣不慌不忙道:“张相国所说的这件事我们也进行了调查,牛仙客府上确实发生了人命案,但细节上和张相国所说不太一样,牛仙客只是下令打断王昆两条腿,扔出长安,但行刑手却擅自打了一百棍,才把两条腿打断,这时人已经不行了,牛仙客虽然有责,但不应该为王昆的死负责,这是行刑手的问题,堂堂相国,怎么能顺便打死平民?这个道理牛仙客很清楚。”
“殿下,作为行刑手,怎么能擅自违反相国的指示,随意打死人?”
“张相国,这种事情我们都明白,所谓君要一千,吏要十万,底层的小吏哪个不是利用手中小权力中饱私囊?这些家丁索要财物不成,就会变相将人打死,很正常,他们的招供书也可以放出来。”
张九龄摇摇头,“那几个行刑手是在事情败露后,才被牛仙客送去县衙,他们的招供完全一致,不足以信。”
“张相国,三个被抓的人只是一般家丁,他们怎么会知道牛仙客是怎么下令的?这显然不合情理。”
“并非如此,三人中,只有一人是车夫,另外两人就一直在牛仙客身边,他们能证明是牛仙客下达的命令。”
“或许是屈打成招呢?或许是诱导供述呢?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有注意牛仙客下达的命令是什么?张相国,我父亲认为,光凭几个家丁的供述,而没有确凿证据,是无法确定牛仙客是主凶!”
李珣搬出了摄政王的意见,一句话,证据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