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边。
波光浩渺。
完颜洪烈站在山坡之上,底下是密密麻麻的军阵。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酷,转首问道:“欧阳先生到了吗?就等他了。”
“回王爷的话,欧阳先生行踪不定,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情况。
不过,他临行之前跟我约定过时间,就在凌晨,天光大亮那一刻出手。”
“好,很好。能让天下绝顶高手来当刺客,陆冠英就算败亡,也算是值得自豪。”
“正面战场,还请裘先生多多担待。”
“那是自然。”裘千仞早就没有那天战败逃亡的狼狈。
此时淡定从容,头发胡须梳得一丝不苟,站在山坡上,与完颜洪烈并肩而立,更是气势雄强,不高的个子给人一种安稳的感觉。
“我这手下八千精锐帮众,个个是好手,都是在三湘之地打杀出来的,比起寻常士兵不知要强上多少。
要是在平原野战,大马长戈拼斗起来,可能会乱成一团,但是,与太湖这些乌合之众争斗,一点问题都没有。”
“达干罗,你指挥三千骑兵,看准机会,随时冲阵。帅帐这里不用理会,也不用担心南朝军队来援,他们没有那么快反应过来,也不会援救一帮水匪。”
“是。”
一个头戴牛角钢盔,身着锁子铁甲的雄壮汉子,舞了舞手里的狼牙棒,森然应诺。
完颜洪烈交待了军阵的事情,就换上了笑容。
“大祭司,小王这里还有劳大人看顾了,我观那陆冠英性格豪烈,又爱惜下属。
一般这种人物,就会特别喜欢行险,做搏浪一击。
如果他看到正面攻伐战场,手下儿郎损伤太大,肯定就会执行斩首行动,仗着武功高明,前来攻打小王的营帐…”
“放心吧,赵王殿下,只要那南人小儿胆敢靠近,定然让他来得去不得,王爷的安危,却是不用担心。”
“那就先行谢过大祭司了,老祖宗那里,小王事后会重重致谢,以谢拳拳爱护之心。”
“你知道就好。”
大祭司涂满油彩的脸上,挤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脖颈衣领处,就时不时的就爬出蝎子、蜈蚣、蜘蛛…让人看得心里直发寒。
就连他身边不远处,呈品字形站立的三个身上绘满密密麻麻的图纹的八叶巴图鲁,也是不敢靠得太近。
肌肉一直崩紧着,生怕惹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蓉儿,这些就是九阴真经里面的武功了,你就算是不喜欢,也得学一学。
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学会这些也不难。”
杨林发现,自从跟黄蓉说过先天境界,就可以驻颜于世,增长寿元,多活上三十多年之后,她就爆发出了难以形容的修练热情。
想来,以往练功,她只是在黄药师的督促之下,并无什么目的性的修练。
之所以效率不高,也因为当时,她只是当做消磨时间的一种打算。
那时,是别人让我练,不练不行。
而现在呢,是我自己要练,不让我练不行。
她学到全真内功之后,这些天就一直不停歇的运转。
眼见着功力一天天的提升,比起以前那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练功态度,完全就是两个人了。
除了全真内功,对杀拳道的精元练习,黄蓉也是抱有十二分的热情。
一天入门,三天熟练,五天之内,就练得有模有样。
一步踏过了奠基一关,直接劲力一整,开始锻骨。
所以说,有着武道根基的人,只要找到其他功法的修练法门,立刻就可以转变为成果。
就如洪七公,知道了融合的方法之后,一刻也不愿意耽搁。
因为,他有把握很快就取得一些成果。
现在黄蓉也是这样。
这丫头嘴巴甜得很,口口声声只是言说,想要练到高深境界,以后与杨林白头偕老,不对,两人一起长寿驻世。
但杨林看着,却觉得她其实,更期待以后九十到一百岁的时候,仍然像小姑娘一般的年轻。
这是一件很有挑战性的事情。
有着练武缓解心情。
以至于,黄蓉刚来归云庄那种极其古怪和担忧的心情。
也被冲淡了许多。
想到刚来的时候,黄蓉的反应,杨林就想笑出声来。
她很明显的就是认出了便宜父亲陆乘风的身份。
因为那阵法,也因为名字,还因为那门口桃花岛一脉的铁八卦。
当然,最主要还是看到了陆乘风被打断的双腿。
黄蓉这时候,也明白了洪七公当时离开时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个子你去忙吧,等一会我再来参悟摧心掌和九阴神爪,我发现,配合着梅花步,用出这两门功夫很是有趣。
对了,如果那几位师叔伯想要练的话,也直接传给他们吧,到时爹爹怪罪下来,就说是我传的就行。
他要是不依,我就,我就死给他看…”
说到这里,黄蓉自个都觉得不地道,哈哈笑了起来。
杨林眨巴一下眼睛,心里替黄药师暗暗默哀,笑着走出房门。
到了左首院子,就见到五男一女,几个中年道士正神情严肃的端坐院中,各自运功,空气中颇有一种肃杀之意。
“我料到欧阳锋肯定会前来袭庄,这时正是最好的动手时机…
几位师叔师伯,天罡北斗阵的摇光位,蓉儿已经练熟了。
虽然她的修为稍弱,但是,凭借着身法和精妙招数,倒是可以稍微代替一下谭师叔的。”
说到谭处端,几人神情全都伤感了起来。
话说,当时马钰、丘处机、王处一几人得到谭处端的死讯,宛如当头一棒,打得他们差点没有回过气来。
于是,急匆匆的赶回了全真派,匆匆处理了谭处端和几个三代弟子的后事。
几个老道士觉得就不能这么算了。
他们决定下山寻仇。
这场子不找回来,全真派基本上就等于臭大街了,以后收徒弟都收不到。
刚刚下山,就碰到杨林布下的太湖探子,请他们前往太湖归云庄一趟,准备围杀欧阳锋,报仇雪恨。
于是,几人就过来了。
他们几人修为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但是,如果加上天罡北斗阵,那就不一样,足以与天下绝顶比个高低。
再怎么样,也能短时间之内相持一段时间。
当然,少了谭处端,要寻到一个对此阵熟悉,又武功高强的人,着实是很难的。
但这不是有杨林在吗?
他早早的就料到这事,提前把天罡北斗的练法和布阵方法,传给了黄蓉。
又教了全真内功和基本剑术…
临时顶替一下,一点问题也没有。
黄蓉本身的实力,比起尹志平和赵志敬还要强上不少,战力比此时的李莫愁也还要强上少许,足足有七十点战力这么多。
比现在的孙不二的85点战力,也是相差不多了。
因此,她凭借着家传深厚的阵法知识,学会了天罡北斗阵之后,再来组阵就没有一点问题。
“师伯,师叔,本来这时候,是不太好再修练新武学的。
不过,临阵磨枪,不亮也光,这是九阴真经下半部的功法,也是出自道藏。
几位练起来,想必也容易上手。
就先择其一门,练个精通,到时对敌,也好多个厉害手段。”
“陆师侄,这?”
“都什么时候了,重阳祖师有些话该当遵守,但有些却也没必要…
如今的全真教风雨飘摇,如果只是抱残守缺,这也不学,那也不学。
到时候,传承破灭,也非祖师所愿…
所以,适当的变通还是需要的。”
本来,以杨林三代弟子的身份说这话不合适。
但谁叫他此时的武功已经全面超过了几位师叔伯包括自己的师父呢。
关键是,这话其实说得也很有道理。
再配合着杨林击败裘千仞和洪七公的滔天威势,自然让人无比信服。
“好,我们练就是,陆师侄有心了。”
丘处机想到自家死去的师弟,眼珠子红红的重重点头。
其他几人也是默然认可了下来。
专心参悟九阴绝学不提。
安排了全真七子的事情,杨林站在门外想了想,转身就走向自家后花园。
这里,一个看起来像是四十,又像是二十的美妇人正在静静站着,看着园中景色。
一个四五岁粉雕玉琢的女童咯咯娇笑着,围着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转来转去,要抢她手里的小风筝玩。
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脸色有些苍白,坐在春凳之上,举着双手,叫道:“龙儿不要闹,我还没贴完纸。
等到画完了两只眼睛,这黄雀就可以飞上天了,你等一等。”
“天快黑了。”
杨林抬头看看天色,就见到乌云盖顶。
夕阳落下山去,天空就阴沉下来,紧接着就有凉风吹过,树影婆娑。
“是啊,风雨欲来。”
玉姑娘仍然是那么沉静,面色清冷。
“莫愁姑娘一个人守在古墓之中,应该没问题吧?”
“你还会关心她,我还以为你冷心冷肺恨不得一掌拍死她呢?”
“玉前辈说笑了,她既然已经不再修练毒掌,开始修心养性,隐居不问世事,我还纠结于她的手段毒辣不毒辣,那就太没意思。”
“她那里没事,只不过是受了点伤,不宜远行。
我让孙嬷嬷留在古墓照顾着…这次若非是她灵醒,我可能就被那欧阳锋一掌暗算,当场身死了。
也没有机会放下断龙石,发动机关,逼走敌人的。”
“那倒是要多亏她了。”
杨林想着当时情形,就不由得为她们捏一把汗。
欧阳锋这人怎么说呢?
论及天赋和武功,的确是天下绝顶。
但他行事方式,就有些不太讲究。
不管是什么老弱妇孺,他想下手就下手。
在他眼里,无论对手是谁,都一视同仁,颇有枭雄风范。
这一点,他甚至比裘千仞还要让人垢病。
西毒之名,实至名归。
想到小龙女这么可爱的孩子,也差点被那位一掌拍死,杨林心里仍有余悸。
所以,他这次,就决不容许出任何差错。
“小婉不能留在庄子里,就有劳前辈了。”
“没问题,一整个下午,我都在关注小婉姑娘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自问可以模仿个分,你就放心吧,决不会穿帮的。”
玉姑娘咳了两声,嘴角就溢出鲜血,显然,被欧阳锋一式蛤蟆功余波打中,现在还伤势未完全好转。
见到杨林担心望来,她难得的笑了下:“不用担心,短时间之内交手,尤其是有心算无心之下,却是可以一搏,定然会叫欧阳锋吃上一个大亏。”
她运转功法,身体喀啦啦的一阵暴响,就缩小了三分之一,看起来,与陆小婉的身形果然极为相似。
“这样也就够了,母亲那里,会有孙不二师叔亲自扮演,她们两个身形体态差不太多。
你们相隔不远,遥相呼应,无论是哪一方遇袭,都可火速驰援。
只要放出焰火,联手撑过一时半刻,我就能立即赶回,让他插翅难逃。
杨林呵呵笑着,眼中就有无穷杀机。
论及这个世界,谁最有威胁。
欧阳锋自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这人能打能逃,生命悠长,内功雄厚。
不但难斗,而且难死。
他不会跟你讲什么江湖规矩,只会从最容易着手的方面下手。
比如,对方的家眷,看重的势力,最关心的朋友,这些人都可能是他下手的目标。
他就像一条毒蛇这么盯着。
跟他为敌,唯一的做法,就是不给他任何机会,直接一巴掌打死。
否则,会遗毒无穷。
杨林其实很不理解的。
如黄药师、洪七公以及一灯大师等人,为何对此人还是尊重有加,称兄道弟的。
而且,黄药师还有意把自己家女儿嫁给欧阳克,想要跟欧阳锋结成亲家。
想必,这也是因为他们几个人是同等层次的人,相互看重的缘故吧。
到后来,甚至连郭巨侠,也对欧阳锋另眼相看,惺惺相惜的。
完全就不可理喻。
这种价值观,和家世观,在杨林这里是行不通的。
他一旦确认某人该死,并不会因为对方实力高强,武学精深就特别尊敬,反而会更加坚定杀心。
你武功越高,威胁越大,越是要早点死去的好。
安排好庄内一切,再叮嘱了黄蓉几句,杨林心眼术发动,就感觉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那种突如其来的心悸感觉,就渐渐的淡去了。
他左手抱着小龙女,右手牵着陆小婉,趁着夜色,与母亲舒玉娴,直奔太湖水寨之中。
这里,杨林特意留了五百精锐水军。
这些人本来就有些根基,全都修练了杀拳道。
几个月的修行,已经粗窥门径,大部分人都达到了整劲阶段。
有十来个天资不俗的青年,竟然一鼓作气的练到了明劲锻骨阶段。
这种实力的长进,还在持续。
之所以有这种成果,杨林猜想可能是这个世界对练武这方面,有加持作用,所以修练得更快些。
但是,杨林的精兵政策已经开始奏效了。
这些日子没有真正的血战过一场,但是,只是派出小股力量,小试牛刀,就已经打得偷溜进来的金兵和铁掌帮众死伤惨重。
除了大营之中的五百精兵,持强弓硬弩以及长枪利刀埋伏着,外围还有着五千精锐,全身着甲,兵器精良,正枕戈待旦。
其实,到了这个时候,双方探子如蚂蚁一般的撒了出去,基本上就等于是摆明了车马,准备开战。
没谁还能瞒着对方。
当然,杨林还知道,这里看起来是主战场,其实不是。
主战场之一,就在归云庄。
另一个主战场,其实就在对方的帅帐。
这些列阵如云的精兵和帮众们,以及那躲在一旁游曳不定的金国骑兵,全是龙套货色。
正如完颜洪烈能猜到自己想做什么。
杨林也能猜到对方在帅帐中埋伏了什么。
这一阵,所有的准备,所有的计谋,其实根本就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还是要看尖端力量的对比。
双方心知肚明。
一个青衣人,脸上戴着面具,船行无声,一掠而过。
看着双方军阵如林,杀气冲霄,他眼中微光一闪,嘴角微微露出笑意。
一株高大的常青乔木树巅,灰衣百衲的老乞丐,静静的看着归云庄,也看着太湖军阵,眼中波平如镜。
风儿吹过,没有吹起他的一丝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