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明白吗?”瞿星言眼如沉江,道,“真正令你痛苦的,并不是输给他这件事,你仔细想想。”
一阵夜风掠过,熊巍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他再次开口时,语气里少了些许悲伤,但痛苦却更多了,像个霜打的茄子一般,道,“真正令我痛苦的,是我无法将昔日的好友拉回正途,又在失败中看见我毫无进步。”
“瞿哥,以前,我和他,关系真的很好。”
“好到…除了老爷子和小姐之外,我所有掏心窝子的话都对他讲,他有事儿也绝不瞒着我,他性子比我细的多,聪明得多,脑子里的想法也更多,我总是惊讶于他能在药物医学这一块冒出那么多新点子。”
“他也总是惊讶,我一个人的力气竟然能跟二十个人的力气抗衡。”
以前,江宇也从来不叫他饭桶。
瞿星言在他眼里看见了过去的他和江宇,他正在和过去的画面做一个清晰的分离,于是道,“你真正痛苦的,是你想要理解他。”
“说白了,无须理解,你认为他是错的,那就阻止他,你认为你应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不要在这个过程中尝试理解他,无法理解,只会徒增痛苦,而这个过程,你很清楚,只有你能去做。”
江宇想到梦真丸这个想法的那一晚,熊巍至今仍旧记忆犹新。
或许,切割就应该从这里开始。
无论以后还有没有再同坐饮酒的机会,眼下最重要的是,将梦真丸从这个世界上消除。
熊巍喘了口气,站起了身,周身的气息微微沉下去了一些,笃定道,“我知道了。”
瞿星言冲他点了点头,他扫了扫墓碑上的尘土,同自己的伙伴一块往陵园外走,心结已解,可以回去了。
两人轻快的走到了停车处,却意外地发现,车不见了。
熊巍把停车处都来回找了一遍,就是没有发现自己的车。
“奇了怪了,明明就停在这里了啊!”他原地踱步,着急的挠了挠头。
“偷车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瞿星言皱了皱眉,道,“很晚了,报失也得明天,先回去吧。”
无奈之下,两人只得先行返回。
回到三清宫的时候,灯是亮的,大家也都在等他们。
张霏霏最担心熊巍的状态,关切道,“巍哥,饿了没?厨房里我还留了夜宵给你,要不要吃点?”
看着她如同自家亲妹子一般的神情,熊巍不由得心中一动。
他大方一笑,道,“吃,是有点饿,小姐,你别担心我,我已经想通了。”
闻言,张霏霏才微微松了口气,将感激的眼神投向了瞿星言。
瞿星言稍稍点头示意,接着把车子丢了一事说了出来。
“人为?”汪文迪直接问出了重点。
“要是人为,这小偷的本事也太高了些,”瞿星言沉声道,“另外,我们已经问陵园值班室看过出入记录了,根本不可能是人开走了,阿巍的车只有进去的记录,没有出园的记录。”
陈月歆耸了耸肩,道,“凭空消失?那也太诡异了。”
汪文迪捏着下巴,道,“总之明天先报失,看看情况。”
众人没有异议,吃夜宵的吃夜宵,睡觉的睡觉,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大早,熊巍就去把车辆进行了报失。
陈月歆难得主动进了书房,要找关于那九位神祇的记载,原本张霏霏也是这么打算的,可是一个来自诊所的电话,打乱了她的计划。
挂断电话后,她的表情并不轻松。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汪文迪问道。
“我得去诊所一趟,”张霏霏边说边往外走,道,“一位患者…被诊断为植物人了。”
她穿上外套,拧着眉头补充道,“关键是,这位患者的手术,之前很成功,而且算日子,今天她就可以出院了。”
这样一来,不仅是对家属难以交代,更是对他们诊所的一次医术挑战。
汪文迪很快理清楚了利弊,跟上了她的步伐,道,“我跟你一起去,说不准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他回身冲瞿星言叮嘱了一句,道,“家里就交给你和月歆了。”
说罢,两人便一同离去了。
陈月歆看着那两人的背影,笑了一阵,又回过头来,对上瞿星言的冰块脸,脸上的笑容瞬间也消失了,撇了撇嘴,自顾自的去往了书库。
这回找书倒是容易的多,选定了‘东皇太一’作为关键词,虽然跳出来的书籍不下百本,但起码可以肯定,每一本都与关键词有关,多看看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头一本拿起来的,书封上没有名字。
扉页上有一句:天地之易位,四时而为序,众星中极,晦朔春秋。
底下又有一行小字: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陈月歆摸了摸下巴,跟着坐了下来,自言自语道,“嗯…这本还行,是我能看得懂的字儿。”
接着往后翻去,又见一段。
道是,‘太一,星名,天之尊神,祠在楚东,以配东帝,故云东皇’。
“嗯…”
她皱起了眉头,飞快地往后翻了几页,一目十行,随后长叹了一口气,道,“唉,这都是什么意思啊?不行,没有阿迪和霏霏,我还是看不太懂…”
一道淡然的声音从身旁传来,道,“要不,你问问我?”
她一惊,猛然回头,看见了意料之中的人,掩饰道,“不、不用了,我还是能看懂一点…点吧?”
瞿星言不由分说,望了她一眼,就在她身边挨着坐了下来,指着她手里的书,语气有些强势,问道,“怎么突然想起看东皇太一来了?”
思及汪文迪和张霏霏的交代,陨圣露解药一事,没有十拿九稳,不能告知于他,陈月歆抿了抿嘴,尽量显得如同以往一样的轻巧,道,“就…就随便看看咯,不行啊?”
他收回了手,道,“也不是不行,多看看书,总是好的。”
她还没松口气,他就立刻接着话锋一转,道,“你该不会是…在为去神境昆仑做准备吧?”
陈月歆那句‘我不是,我没有’差点都到了嘴边,结果一听,原来他并没有在怀疑自己,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她挠头答道,“也可以这么说吧,反正迟早都是要去的,做点准备也不是坏事。”
“你还会提前做准备,的确是好事。”他笑了笑,随口道。
陈月歆任他打趣,吐了吐舌头,彻底松泛下来。
跟着,她主动问道,“那你给我讲讲这本书吧?”
瞿星言将她手里的书合上,道,“不如我直接给你大概讲讲东皇太一。”
“也好。”她稍加思索,点了点头。
他也不扭捏,直言开讲,道,“首先,是东皇太一的地位。”
“东皇太一,其名太一,东皇是他的称号,这个称号之中的‘东’,指的并不是地域方向,而是尊贵程度,我简单打个比方,五方之首为东,在华夏,人极之帝王,受封受禅皆在东岳,此乃‘东’之尊贵。”
“东皇可比天庭玉帝,玉帝的‘玉’字,也在于此意,华夏传统,金者为重,大坤载物,玉者为贵,乾净无瑕,东皇和玉帝,都是尊贵之极。”
听他讲的仔细,陈月歆索性放下了手里的书,果然,这看书不如听书来的有味道。
瞿星言接着道,“然后再说东皇太一的来源。”
“你刚才看的那本书中,提到‘众星中极,晦朔春秋’,这说的就是东皇太一,实际上是天幕下众多星辰中,最亮的那一颗所化,而且也是拥有最强大的星辰之力的一位天神。”
“他的星辰之力虽与我们大类相同,却并不是同一种,我们的星辰之力偏向于辅助增长力量,他的则是直接的破坏力量。”
“所以说他‘天地之易位,四时而为序’,意思是,他的力量足以转圜天地,更改四时,令春日落下秋雨,令夏季降下暴雪。若单从力量上来论,他的力量可与我相平。”
陈月歆兀自想象了一下,感叹道,“这样的人也在西王母之下,可见西王母的力量…”
西王母比九天玄女还要更强,其实力可见一斑。
她撑着脑袋,继续问道,“然后呢,他也在昆仑的众神之战中陨落了?”
瞿星言沉声道,“说是陨落,不如用‘沉眠’一词更为合适,其实神境昆仑众神中的九神,大多都是牺牲了自己的力量,追随西王母,封印九门九井,陷入沉眠状态,并非陨落。”
陈月歆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我只是觉得这样的神…可惜了,还是有血有肉,能说能笑来的自在。”
他瞥了她一眼,道,“早在众神之战前,东皇太一就曾经陷入过沉眠一次。”
她来了兴致,好奇追问,道,“这是为何?”
他答道,“混沌之际,人界未分,他想仅凭自己的力量,重整秩序。”
她追问道,“结果呢?”
瞿星言目光深远,似乎这是一段极其古老的历史,道,“被西王母阻止了,跟西王母还闹了好大的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