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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隔墙有耳谁聆听(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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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的东方家依旧灯火通明,群雄在为此次大会的圆满结束而举杯庆祝,口中歌颂着东方盟主如何如何,欧阳家主如何如何。他们推杯换盏,相互道喜,又互攀交情,想着为自己以后的路谋划利益。

  凌楚瑜登高而望,这块地在白天还死了一个响当当的人物,而在夜里,他似乎被遗忘了。血迹尚未干,哀嚎还在回响,凌楚瑜都看在眼里,心里叹息。对于其他人而言,或许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他摇了摇头,向另一个屋檐跃去,想远离这个喧闹的地方,寻找一处安静的地方。但却越走越远,最后是出了东方家。

  “这样也好,到处走走!”他心里苦笑,仰头闷了一口酒,漫无目的闲逛。

  应天府的夜晚也是热闹,虽然已经进入凛冬。外面开始飘起了雪花,但街道两侧摊位琳琅满目地商品,吸引行人停下脚步,讨价还价。

  “下雪了!”或许是今年的第一场雪,百姓欢呼鼓掌,迎接这一场瑞雪。小孩更是乐得心花怒放,恨不得再大一些,好跟小伙伴比一比,今年谁的雪人更大。

  凌楚瑜朝双掌哈了口气,搂了搂外衣,身子虽凉意,但总是心却火热。小孩们围在买烤地瓜的摊主前,吵吵嚷嚷地非让爹娘买个地瓜,父亲在旁铁着脸一言不发,母亲则架不住小孩的撒娇纠缠,和蔼一笑地答应了,小孩乐得合不拢嘴,捧着热气腾腾的地瓜,小嘴呼呼吹着热气,心里欢喜。

  凌楚瑜胸口一热,这让他想起冬季和妹妹纱儿一起逛夜市的情景。冬天她最爱的就是烤地瓜和糖炒栗子,再在秀发插上一枝刚开的白色腊梅,人俏花美,是那么可爱。

  不知不觉,凌楚瑜来到一家炒栗子的摊位上,摊主瞧他一副公子哥模样,不再理会旁边眼馋却身无分文的小孩,转向过来,笑呵呵道:“公子,来点糖炒栗子,可好吃了。”

  凌楚瑜很少吃,但还是脱口而出道:“来二斤给我妹…”话到嘴边,发现身边却无人,顿时愣了愣。

  摊主恍了一会神,识趣地笑道:“好嘞,二斤糖炒栗子!”手脚麻利地用木铲子将栗子倒进油纸折成的三角形漏斗中,掂了掂分量,道:“公子,您的栗子,足够。”这些买东西的摊主,大都能用手掂出东西分量。凌楚瑜也不怀疑,给了钱,接过栗子,拿出一颗,看着旁边几个小孩水汪汪的眼睛,望眼欲穿地看着他手中的栗子,凌楚瑜心一软,把整包栗子送了过去,柔声道:“来!”小孩们惊喜地接过,道了谢就开始分食。凌楚瑜目送他们大闹远去的身影,微微一笑,将手中栗子塞入口中,咬成两半,再嚼几下,把果肉咬出来,然后将带着不少果肉的壳吐出来,这就是他不想吃栗子的原因,太难剥了。

  这时候纱儿在就好了,起码能吃到几颗完整的栗子。

  忽然不远处,有个倩影匆匆而行,那宽大的风衣下藏着姣好的身段,风帽将秀发和脸遮住,凌楚瑜怔了怔,觉得眼熟,思忖片刻,跟了过去。

  那女子走得匆忙,步子迈得比寻常女子略大些,时不时回头瞧瞧,挤入人群,钻入巷尾,兜兜转转消失在夜幕中。

  凌楚瑜走镖时锻炼出来的脚力和跟踪能力依旧如故,那女子虽有防备之心,脚步轻快,但还是甩不开凌楚瑜。

  她跟前是个一进小院子,在这排民房中非常不起眼。风衣女子在门前驻足一会,推门而入。

  凌楚瑜观察了一下四周,没有人把守,然后附耳贴在门缝中细听,“笃笃”地敲门声,没有反应,然后又是“笃笃”两声,里面似乎有人咳嗽一声,沙哑地说了句“进”,女子用手轻推门,“咯吱”一声,凌楚瑜旋即走到墙边,准备越墙而入。“咯吱”关门声响起,凌楚瑜趁机纵身一跃,稳稳当当地落在院子中。

  院子不大,凌楚瑜附身朝窗下蹑手蹑脚地走过去,低头贴在窗下,凝神细听。

  “凌大哥…这些年过得还好?”女子怯生生问道。

  那人没有应答,女子继续道:“白天在东方家没搭上话,当时真是凶险万分。”

  凌楚瑜心生好奇,今天在东方家竟还有人认识贞娘?看来她身份很复杂,不单单是侍女这么简单。

  “哼…”那人冷哼一声,语气有些颤抖,中气不足,想来是有了内伤。

  “凌大哥,你受伤了?”女子关切道:“伤得重不重?”凌楚瑜听她语气,应该和这个男子相熟,而且关系应该不浅。

  男子口中似乎有痰,呼吸急促,声音沙哑道:“无碍!你可知道我今晚叫你前来,所为何事?”

  “知道!”

  “当我知道你还活着的时候,我真的很意外,我以为当年所有人都死了。”

  “教主和夫人身死,我本无意偷生,孙平风将我救下,让我的性命苟活了这么多年。如今他死了,唯一跟我有关系的,就是我儿子。”

  “你儿子!哼哼,他心机可随他父亲。今日当众跪下朝你磕头叫你娘,你不知道他是何意?”

  “鑫儿刚磕头时候,我真得以为他真心认我这个娘,后来想想,这恐怕是他做的秀,好接手藏剑山庄。”

  “你既然知道,还愿意跟他回去!”

  “我如今就剩鑫儿一人,也只牵挂他一人,不跟他我能去哪?”

  沉默片刻,男子忽然发问:“现在还有多少人知道你身份的?”

  “孙平风一死,没人再知道我身份。凌大哥你大可放心。”

  男子叹气一声,字正腔圆地道:“说说吧,二十多年前苍云山上,百里大哥和大嫂是怎么死的?”

  这声音渐渐清晰,它的主人也明朗。凌楚瑜身躯猛震,因为这声音,正是自己父亲凌柏川,他猛吸一口凉气,耳朵更加小心地贴着墙壁。

  “爹认识百里无极?”凌楚瑜心神俱震,这些事情他一点都不知,也不曾听父亲提过,脑袋一下就嗡嗡做响。

  “当年东方魄忽然杀出,教主被他偷袭受伤,最后力竭而亡,和夫人一起…就连小少爷也…”说到这里,她竟簌簌而泣。

  “突然出现?”凌柏川道:“苍云山天堑易守难攻,又有八散仙把守,他又是如何潜进去的?”

  “密道!”

  “密道?他怎么会知道密道!”

  贞娘道:“除了密道,东方魄是绝不可能无声无息地潜进苍云山中的。”

  “内奸!”凌柏川道:“绝对有内奸!”

  “不可能。”贞娘似乎很肯定道:“密道之事,口耳相传,只有历代教主本人才知。其余人又如何知晓?”

  “当时正道围攻苍云山,百里大哥极有可能将密道之事告知重要之人,以防不测。你整日服侍嫂子,可曾听过一些或者有关联的事?”

  良久,贞娘才道:“没有。当日正道围攻,教主整日忙于教务,很少来后山。夫人虽担心,但她一介女流,从不插手教中事务,我也只是待教主来时,听教主说过几句外边的情形如何,至于再深层的事,却一概不知。”

  “大哥思虑周全,密道之事如此之大,他绝对不可能随意乱说。除了身边最信任的人。”

  “要说最信任的人,莫过于左右护法。说起这个,我倒是想到一些事情来。”

  “快说,是什么?”绕是凌柏川沉稳,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按耐不住。

  “凌大哥,你还记得骆歆心吗?她是韦护法的妻子,东海派掌门之女,也是你妻子同门师妹。”

  “咳咳…”凌柏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白天里他身处于剑气圈中,受到剑气震荡,已然是受了内伤。凌楚瑜懊悔不已,自己竟然没有察觉。孙平风剑气如此之强,外人都不敢靠近,就别说身处于剑气中的凌柏川。

  “记得。”稍微平复了一下,道:“她虽是骆兄之女,但却和茹儿姐妹相称。”凌楚瑜默默点头,骆家姐妹奇怪之极,明明与自己同辈,地位却与自己母亲一般,害得自己辈分低过骆霞一头。

  “她如今重返苍云教,想必大哥也是知晓。”

  “嗯…她还带了百里大哥的儿子,一并回了苍云教,我儿就是被大哥的儿子打伤。”

  贞娘叹息一声,道:“这件事已经在江湖上传开。但是我有些不解。二十多年前,公子明明被东方魄杀了,为何二十年后,又出现一个自称是教主儿子的人,这也太奇怪了。而且二十年前,骆歆心可是在山上,教主死后,她却能全身而退,所以我想密道之事,会不会是她…”

  “绝不可能!”凌柏川斩钉截铁道:“她违背东海派门规,与韦大哥私定终身,心性坚定,岂是背叛之人。”

  “我只是怀疑!当时在教中所有人都难逃厄运,为何她偏偏能带着所谓你少主全身而退,她定是从密道出去的,而且我相信是教主授意的。”

  屋里沉默良久,凌柏川开口道:“难道是她从密道离开时被人发现了?”

  “我也只是猜测。当日左右护法各有任务,均不在教主身边,八散仙带着各个堂主镇守天堑,教中就只剩下夫人和我们这些下人,除了她会走漏消息,不会有别人。而且我一直觉得,如今在苍云山上的那个少年,并不是教主的亲生儿子。”

  “算了。不要枉加猜测了。”凌柏川似乎不想在提,道:“那个壬甲龟壳,你又如何知道?”

  贞娘也不隐瞒,将自己亲眼看见的说了,道:“这个东西我以为教主会藏在隐秘的地方,没想到却被大哥的儿子找到了,真是天意。”

  “他也是凑巧罢了。这龟壳我拿它换了不易的性命,不知以后江湖又有多少人为了它引起无数争端。”

  “玄清游炁从此经书中而出,难保有人会悟出其中诀窍,反正除了东方魄,江湖人都垂涎三尺,大哥你将它抛给欧阳靖,反而是好事。”

  “好事?”凌柏川有些苦笑,道:“它在不易手里这么多天,呵呵…”他莫名笑了,只有窗外的凌楚瑜心里发慌,蹦蹦直跳。

  “大哥,我要随鑫儿返回藏剑山庄了,他不再听从东方家号令,转而投入欧阳家,我怕他…”

  “他这步棋可谓高明,欧阳靖他会帮助他重掌藏剑山庄,你只需在旁多劝,不要朝三暮四,不然必定引来杀生之祸。”

  “我明白。欧阳靖为人重义气,重情义,但容不得人背叛。东方魄心胸狭隘,容不得别人做墙头草。若鑫儿他日又叛出欧阳家而投东方家,两家都不相融,这才是大难临头。”

  “走吧!”凌柏川忽然长叹一声,道:“虽然你所托非人,但你能活着,也好!”屋里传来泣声,贞娘带着哭泣道:“大哥,告辞,你多保重!”

  “小贞!”凌柏川忽然喊了一声,道:“大哥死的时候,是如何的?”

  “教主和夫人相拥含笑,身面朝南。”说罢转身离去,步履匆匆。

  “朝南…朝南…朝南…”凌柏川呆呆喃了三遍,苦笑道:“大哥,江南烟雨蒙蒙,可还记得你我泛舟饮酒,佳人相伴?”

  凌楚瑜在旁听得是大气都不敢喘。待贞娘两记门声响起,借机从后院越出。

  “原来爹认识百里无极,还跟他喝过酒。”凌楚瑜一时间难以接受,又奔走了几里有余,才敢大口大口喘气,此时发现背后大汗淋漓。

  “难怪贞娘这么听爹的话替我作证,原来他们早就认识。这件事恐怕连欧阳家主都不知道。”凌柏川身上到底还藏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就不得而知了。

  凌楚瑜靠在一间院子后墙上,取出酒水往嘴里灌,良久才缓过神来,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虚汗。

  忽然间,衣袂飘飘之声入耳,像是有人跃进自己身后的院子,凌楚瑜往后瞧了瞧,是个不大不小的院子,这种院子在应天府中最为普遍。

  “谁这么没有眼力见,竟去偷这种人家。”凌楚瑜心想,这样寻常人家没多少金银,不如大户人家来得多,做贼做到这个份上,也是绝无仅有。

  好奇心上来,他也想去看看,是哪个小偷小摸。纵身一跃,轻轻落地。

  凌楚瑜悄无声息地来到这个院子书房,说来奇怪,整个院子就书房亮着灯,廊下无灯,似乎没人居住。凌楚瑜就越发好奇,朝着书房走去。

  “朱兄,这么晚了还约我见面,是否有什么指示?”

  “呵呵!汤堂主,指示不敢当,就是有些话需要您带给高教主。”

  凌楚瑜眼睛瞪得如牛般大,这声音的主人,不就是在江州伏击自己的朱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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