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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飞龙将令侠客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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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炎阳高挂,热气腾腾,把大地烤得火热。三三两两行人,结伴而行,相互照应,走在官道上。

  行人背着包袱,大汗淋漓地赶路。这条路是同往应天府(今商丘),这些行人都是贫农,因为土地被地主兼并,一无所有,又怕被迫害,无奈之下,摒弃故土,进城做工。自古以来,最辛苦最忍耐的,莫过于广大贫农,若不是遇到家破人亡,性命攸关的死局,他们只会抱怨几句后,另谋生路。历来改朝换代,都是统治者把百姓逼迫到死路,百姓才被迫揭竿而起。所以统治者若想千秋万代,如何安抚百姓才是关键。要如何安抚,说穿了就是一口饱饭,足矣。

  倏忽之间,一声长鸣,划破天际。那些行人如被惊吓的小鸟,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下意识把背上的包袱往怀里拽。四周忽然冒出十来人,他们身穿粗麻衣裤,脚穿布靴,手提大刀,面露凶光地从四周向中心慢慢围住那些行人。

  “兄弟们,麻利点!”一个彪悍独眼男子提着一口大刀厉声道:“我们只劫财,你们放老实一点,乖乖把钱交出来,就留你们一条生路。”说罢,其余劫匪面目狰狞地走上去,抢夺行人的包袱。行人心知遇上劫匪,为了保命,也顾不得手中的钱财,吓得跪在地上,任凭劫匪抢夺。

  一弓背老者吓得丢掉手中拐杖,噗咚往地上一跪,双手抱拳,磕头求饶道:“大爷,饶命,小老儿就这点血汗钱,求大爷高抬贵手,若没了,没到了应天府,就得饿死了。”老者身边的少女也跟着一起跪下,她害怕得全身发抖,不敢抬头。

  独眼男子提刀,骂骂咧咧地大步上前,走到老者跟前,老者用干枯的双手扯着独眼男子的裤脚,哀求道:“大爷,行行好,放过小老儿!”独眼男子一脚踹开老者,伸手抓向老者怀中的包袱,狠狠道:“你奶奶的,拿来。”老者死死攥紧包袱不放。独眼男子勃然大怒,拿刀指着老者,喝道:“老头,要钱要命?”老者哀求道:“大爷,您行行好,小老儿身体不好,还指望这点救命钱。”独眼男子冷冷道:“身体不好?那就别浪费汤药了。”说罢面露狰狞,手中大刀毫不留情地劈向老者肩头。老者大骇,嘴巴大张,下意识紧闭双眼。

  “爷爷!”一声娇呼,老者身旁的少女不知拿来的勇气,横着身体,挡在老者面前。独眼男子怔了怔,手中大刀一停,刀刃离少女洁白的脖子只有毫厘之间。少女虽躲过一劫,但全身瑟瑟发抖,脸颊有泪痕,显然十分害怕。

  独眼男子贪婪地打量少女,少女脸蛋姣好,颇有姿色,眼角泛起的泪珠更是惹人怜爱,独眼男子顿时色心大起,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少女。

  “大哥,点子收完了。”一名髯须大汉提着刀问道:“大哥,撤吧!这官道不安全。”独眼男子桀桀一笑,点头道:“这妞不错,一并给我带回去。”髯须大汉看着少女,我见犹怜,狞笑道:“好嘞!”

  老者一听,更加慌了,不顾额头流着血,连着磕头道:“大爷,行行好,我就一个孙女,她是我命根子啊。”独眼男子甚不耐烦,狠狠道:“臭老头,烦死了,去死吧!”独眼男子欲霸占少女,为了让少女彻底死心,推开少女,挥刀捅向老者,以绝少女后患。

  叮地一声,独眼男子的大刀被一枚石子弹开,震得嗡嗡直响,独眼男子手臂被震得微麻,脸色肃然,喝道:“谁?”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在官道打劫,还有没有王法?”一名青衫少年,背负长剑,缓缓走来。少年语气老气横秋,声音却十分稚嫩,而且少年身材不算高,却背负长剑,如此这般,长剑极难拔出,古有苏秦月下背剑,潇洒脱俗,不过在其他人眼里,青衫少年背负长剑只是好看,附庸风雅罢了,引来劫匪一阵鄙笑。

  髯须大汉见来者是一名少年,完全不放在心上,嚷嚷道:“小娃娃别多管闲事,学人家拔刀相助吗。”其他劫匪也起哄,“小娃娃快回家吃奶吧!”

  “小娃娃装什么英雄!”

  “等下哭了,回家找妈吃奶!”

  青衫少年双眼瞪得老圆,大怒道:“恶贼,看打!”青衫少年左手往后一拍,背后长剑竟锵锵出鞘,飞向半空。青衫少年轻轻跃起,右手握紧那把三尺青锋,众劫匪心中大骇,青衫少年就凭这手让长剑凭空出鞘的功夫,可见内功修为之深。

  青衫少年挽剑而来,手中长剑发出幽幽青光,与身上青衫融为一体,化作一缕青烟,游走在两名劫匪之间。锵锵两声,旋即两声惨叫,两名歹徒手中大刀被青衫少年以看不见的速度打掉,并在他们肩头留下一道血痕。其余劫匪大惊,举起手中大刀,呼呼砍来。

  “停手!”独眼男子喝止道:“你们不是他对手,退下!”众劫匪听到首领发话,悻悻退开。

  青衫少年挺剑喝道:“敢在官道劫财,胆子不小,报上名来。”独眼男子冷冷道:“你这无名小辈,不足挂齿,没资格听我名号!”青衫少年颇为不满,不屑道:“你才是无胆鼠辈,看招!”说罢,挽剑而来。

  独眼男子凝神静气,深知青衫少年不是泛泛之辈,手中宽刃大刀呼呼迎上。青衫少年剑路飘忽,可独眼男子臂力惊人,刀光卷卷,防得密不透风,锵锵两声,将青衫少年的长剑震开。青衫少年“咦”了一声,回剑再刺,剑尖斜刺向独眼男子肩头,独眼男子双手横刀,用刀身格挡,叮的一声轻响,青衫少年剑尖带着内劲,将独眼男子震退几步。青衫少年大笑一声,刷刷又是两剑,逼迫而来。

  独眼男子踉跄几步,把大刀往身后地面一顶,稳住身子,未得喘息,青衫少年长剑又逼来,一咬牙,大刀向上奋力斜挑,力道惊人,有断风破云之威。青衫少年哪敢硬拼,急忙收剑,再刺向独眼男子小腹。此时独眼男子的大刀还没挑到最高点,而青衫少年的剑又逼迫而来,收招到出招之间不过一弹指,快得惊人。独眼男子脸色陡变,心知来不及回刀,情急之下,“噗”地一声,从嘴中吐出一口浓痰,射向青衫少年。

  青衫少年面露鄙色,若不收招,虽能伤但独眼男子,但怕是这口浓痰要让自己恶心几天。他素来爱干净,旋即长剑一收,足尖一点,向后飘去。独眼男子冷汗直冒,对手收剑出剑从容不迫,迅捷飘忽的功夫,让他心有余悸,脸上却大笑道:“怎么,怕了你爷爷的暗器?”众劫匪也不知其中乾坤,以为独眼男子游刃有余,也哄然大笑。

  青衫少年出身门第,平时整洁干净,对这种粗鄙行为嗤之以鼻,冷冷道:“庸俗。”说罢,挺剑怒气冲冲刺来。独眼男子心知对方武艺高强,心想“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高呼一声道:“兄弟们,风紧得很,扯呼啦!”这是黑话,意思是情况紧急,撤退。众劫匪虽感到有些意外,但还是俯首听命,瞬间如炸开似的,一哄而散。

  青衫少年见状,大喝道:“哪里逃。”嘴上说得坚决,但众劫匪四处逃散,一时之间竟不懂追谁,顾此失彼,在原地踌躅不前。

  “恶贼休走!”忽然有人高呼,随即笃笃的马蹄声传来,一匹白马,踏地而来。此马不似北方胡马高大膘壮,也没有中原马修长的四肢,但蹄声如雷,毛发如雪,精神抖擞,不亚于任何良驹。马背上少年喝道:“擒贼先擒王!”

  青衫少年面露喜色,高声道:“好!”挽剑追着独眼男子。骑马少年马缰一甩,马儿向外一兜,追着其余四散的劫匪。

  官道四周一马平川,无处可躲,少年坐下的白马四肢矫健,手中长鞭如灵蛇吐信,扫向一个劫匪。那劫匪惊慌之余,匆匆挥刀,骑马少年手腕一抖,鞭子如蛇般缠绕在劫匪刀上,少年旋即手一扬,劫匪哎呀一声,被鞭子一扯,向后摔了个底朝天。

  骑马少年大笑一声,又策马奔向另一个劫匪,如法炮制,将他们一一丢回官道上。骑马少年策马转了一圈,尽数把劫匪丢回官道,劫匪们被摔得屁股开花,倒在地上痛苦呻吟。骑马少年神色得意,翻身下马,手中长鞭一甩,喝道:“老实点!”众劫匪受到教训,只有痛苦求饶的份,之前嚣张跋扈的样子荡然无存。

  骑马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将四散的劫匪一一擒获,引来行人的一片叫好。骑马少年将被劫匪抢去的财物归还后,凝神看着青衫少年。

  此时的青衫少年早就追上独眼男子,与其缠斗,髯须大汉见势不妙,前来相助,却不曾想被青衫少年竟缠住,别说独眼男子,就连自己也摆脱不了。

  青衫少年出剑迅捷,剑路飘忽,最让人捉摸不透的,是他随心所欲收招。要知道天下武功,想要在全力出招后的情形下收招,若非内功臻至随心所欲的境界,否则是万万办不到。可青衫少年年纪轻轻,已能随时随地收招,叫人不可思议。

  独眼男子表情凝重,这手收招功夫,让他不敢冒进。以为对手剑招刺来,倏忽一下,长剑一收,又忽然一剑刺来,与其说防不胜防,不如说不懂该如何防。青衫少年就是凭着这手功夫,力压二匪,游刃有余。

  锵锵两声,青衫少年连着两刺,刺向两人,速度之快,令人咂舌。独眼男子举刀向迎,身子微微颤抖,而髯须大汉冷不防被剑尖划破肩头,闷哼一声,狼狈不堪。

  “落雁回手剑!”独眼男子看出端倪,脸色铁青,沉声道:“你是北湖金雁门弟子?”

  青衫少年把长剑一抖,发出嗤嗤的声音,道:“区区劫匪,眼光倒是不赖。”独眼男子看向骑马少年,道:“你是南岭白马堡弟子。”骑马少年眉毛一扬,连一个山贼都知道自己,看来自家威名远扬,心中得意,颌首微笑。

  髯须大汉脸上一变,没想到会遇上名门弟子,独眼男子却平静道:“如果我没猜错,二位应该是青天涟和白良两位少侠吧。”二人脸色微变,青衫少年正是青天涟,奇道:“你怎知道?”独眼男子道:“武艺如此超群,除了少年侠客榜上的侠客,试问还有谁?”青天涟道:“不错。”

  髯须男子脸色大变,这侠客榜上的少年,一个都是极难对付,如今却是两个,不免低头不语,心如死灰。独眼男子双手一恭,正色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今日之事多有得罪,还请两位少侠高抬贵手,放我们兄弟一条路,我们必当感恩戴德。”

  白良冷眼道:“哼,你们竟然在官道公然抢劫,实在可恶,若饶了你们,难免会加害其他百姓。”独眼男子道:“公子有所不知,我们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白良道:“什么逼不得已,你们有手有脚,却干起这种勾当,不知廉耻吗?”独眼男子道:“我们劣迹斑斑,想改邪归正,怕是没人接受。”白良冷冷反讥道:“借口!”

  独眼男子思忖一会,道:“公子若今日放我们兄弟一马,大恩大德,没齿难忘!”青天涟出身名门,不屑这些宵小之辈恩情,冷冷道:“跟你能有什么恩情,废话少说,快快束手就擒。”独眼男子脸皮一耸,脸色极为难看,说尽好话换来一顿奚落,有些不满道:“公子,就没有可回旋余地吗?”

  青天涟坚定道:“除恶务尽,没有!”

  独眼男子忽然大笑,之前的些许胆怯一扫而尽,朗声道:“好,既然正邪不两立,那就让我讨教一下鼎鼎有名的少年侠客。”

  独眼男子挥舞大刀,呼呼而来。青天涟眉头一挑,高呼道:“好,看我锄奸惩恶。”剑光一卷,化作一泓碧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绕过刀锋,刺向独眼男子左肩。男子左眼戴着眼罩,视线被阻,没法捕捉青天涟剑路,手腕向内一翻,压腕挥刀,将长剑荡开,随即横刀跨步,平削青天涟咽喉,狠辣非常。青天涟身子猛地向后仰,左手并指点向独眼男子左肋下,独眼男子急忙右足一旋,堪堪躲过,顺势回刀斩向青天涟腰间。青天涟冷哼一声,身子迅速向前一弓,左脚同时向后一踢,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不偏不倚地踢中独眼男子的刀柄处,独眼男子大刀被这么一踢,刀势顿顿,青天涟回身便是一刺。独眼男子大骇,青天涟回身出剑太快了,下意识弯腰仰头,左眼眼罩被长剑挑飞,露出一只锐利的眼睛。

  一只完好无损的眼睛下有道伤口,横着有一寸,青天涟“咦”了一声,随口道:“原来你另一只眼没有瞎!”男子左眼长期遮住,有点畏光,立刻用左手捂住左眼,也生怕别人看到这个伤口,右眼如刀,眼神恨不得剐了对方。

  白良大感兴趣,用鞭子指着众劫匪,喝道:“你们老大为何遮住眼睛?”众劫匪你看我,我看你,面露难色,都不敢开口回答。白良愠怒,鞭子一挥,喝道:“说不说?”众劫匪身子一缩,强颜欢笑,白良横眉怒目,众劫匪觉得不妙,纷纷怂恿其中一名高瘦劫匪。

  白良眼神一瞪,那名高瘦劫匪心里一慌,扯着脖子看看自己的老大,距离尚远,只好开口小声说道:“大爷,我们老大的左眼三年前被人用剑伤了,一直引以为耻,就用眼罩遮起来了,我们从来不敢提。”

  白良道:“哦,是谁?”要知道能在人眼下留下伤痕而不伤眼睛,那此人武功一定不弱。高瘦劫匪干笑道:“大爷,这不能说。这是我们老大忌讳。”白良用鞭梢指着高瘦劫匪喝道:“信不信我杀了你。”高瘦劫匪却干脆道:“您杀了我也不能说。”高瘦劫匪回答如此坚定,白良无可奈何。

  男子拾起眼罩,绳子已断,已经不能再用,狠狠甩到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条红巾,系在头上,遮住左眼。青天涟眉头一皱,奇道:“既然你左眼无事,为何要遮住?”男子悻悻道:“干你屁事!”男子出言秽语,青天涟心生反感,大声道:“好,那我就在你另一只眼上留下纪念。”男子听罢大怒,眼露凶光,挥刀砍来。

  “完了,完了,这位大爷触动老大的逆鳞了。”其中一个劫匪说道。白良冷冷道:“就凭他那三脚猫功夫,也敢胡吹大气。”说罢感到身后一凉,转身举起鞭杆一挡,一把大刀散发寒光,夺命勾魂。白良不屑道:“背后偷袭,果然是鼠辈。”髯须大汉往后一跳,不怒反笑道:“见笑。”

  白良心里思忖,“刚才还一副无胆的样子,为何现在浑然不惧。”手中长鞭一甩,抽向髯须大汉。白良手中长鞭三丈有余,陡然扫向髯须大汉面门。髯须大汉见识过白良策马挥鞭卷人的神技,不敢大意,举刀一挡,鞭刀向缠。白良身子一闪,忽然来到髯须大汉跟前,鞭梢化作判官笔,点向髯须大汉左肩的‘肩井穴’。髯须大汉冷不丁肩头一麻,左半边身子无力。髯须大汉忍着眼泪,右手挥刀劈来。白良哈哈大笑,足尖轻点,向后飘开数丈之远。右手往回猛抖,长鞭像活了似的,往后一缩,收在手中。

  白良道:“知道厉害了吧!”语气颇为得意。髯须大汉轻揉肩头,好在对方用的是鞭梢,若是换成尖锐物体,非穿个窟窿不可,道:“不过如此。”白良脸色瞬间一沉,有臂向前一摆,手中长鞭如灵蛇出洞,射向髯须大汉。髯须大汉向后飘出两丈有余,本以为超出了长鞭范围,可长鞭竟如毒蛇般,直扑而来。髯须大汉倒吸一口凉气,侧身闪过,本以为长鞭势头已尽,只待落地,没想到长鞭没有往下落,忽然猛然横扫,像活了似的,扫向髯须大汉胸口。髯须大汉匆忙立刀于胸前,只听见当地一声,柔软的长鞭竟变得如此刚硬,带着沉重的力道,将髯须大汉震退几步。髯须大汉手臂微麻,恍然明白对方挥鞭时注入内力,长鞭才会有比如力道。髯须大汉稳住身子,没等白良收回长鞭,屈膝大步流星,拖着大刀奔来。

  从交手之初,白良凭借兵器之利,占据主动。髯须大汉一直处于守态。为了扭转局面,髯须大汉不得不找准时机,趁着白良没收回长鞭的这个间隙,主动出击,大刀迎头痛击。白良不慌不忙,鞭梢一挡,身子往后一飘,右臂同时往后轻拽,收回长鞭。髯须大汉岂会让白良拉开距离,提刀逼上,不给挥鞭的空间。

  近身三尺,剑锐刀猛。髯须大汉欺身逼近,将手中大刀舞得呼呼做响。白良回鞭迎击,奈何近身作战,无法发挥长鞭优势,反倒束手,髯须大汉游走在长鞭之间,游刃有余。白良鞭长莫及周身处,渐感吃力,身形轻闪,绕到髯须大汉身后,向后飘去,谁知身体一顿,原来髯须大汉右脚踩在鞭头处,白良无法收回长鞭,怒目圆睁,髯须大汉笑道:“少年侠客榜,不过如是!”

  青天涟此刻表情渐渐凝重,独眼男子刀锋锐利,刀势稳重,任自己剑法如何精妙,都被独眼男子稳稳防住。独眼男子长期混迹绿林,身经百战,虽在招式上不够精妙,可在实战经验上,远比青天涟这些年轻一辈强得太多。又是锵锵两声,青天涟手中长剑又被独眼男子震开。青天涟啐了一口,右手一收,忽地又是一剑。

  此时的青天涟腾在半空,手中长剑一收一发,如同大雁忽然下俯,伸出利爪捕捉猎物,迅捷凶猛,这正是“落雁回手剑”的精妙所在。独眼男子一凛,面对忽然地一剑,出剑速度又快得惊人,情急之下,向后一倒地,堪堪躲过。青天涟剑势极低,若不这样,无法避开这一剑。独眼男子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后右足一转,间不容发地追击而去。

  青天涟一击不中,落地后还没来得及转身,独眼男子的刀锋已逼近。青天涟不待转身,回身便是一剑,“落雁回手剑”不仅仅是出剑迅捷飘忽,也可以在任何角度出剑。独眼男子刀虽快,但青天涟回身的一剑更快,独眼男子脸色大变,刀锋一抖,刀刃与长剑擦身而过,刀剑迸溅火花,一招过后,独眼男子大刀被崩缺了口,而青天涟的长剑完好无损。

  “天青剑!”独眼男子横刀看着缺口,有些心疼,面露鄙色对青天涟道:“好剑!”。

  青天涟一抖天青剑,如一泓碧水游动,道:“哼,技不如人怪兵器么?”他自恃武功高强,不肯承认自己依仗武器锐利占得便宜。

  独眼男子呸了一声,悻悻道:“什么少年侠客,名大于实。”青天涟面红耳赤,如酱爆猪肝,想来自己堂堂少年侠客,若连一个小小山贼都收拾不了,脸面何在,大喝一声,手中“青天剑”化作一抹青光,呼啸而来。

  独眼男子毫无畏惧,挺刀直上。刀即是胆,心无所惧,刀才能勇往直前。独眼男子刀气正盛,引来众劫匪一阵欢呼雀跃。众劫匪被白良一鞭羞辱,早就恨得牙根直痒痒,一见己方得势,纷纷声援助威。“大当家的威武”,“二当家武艺超群”,“两个小娃娃,回家吃奶去吧”,“什么少年侠客,我看是风流侠客”,“肯定是昨晚迷恋哪个姑娘,今天腿软了”,众劫匪越说越起劲,言语也越来越不堪。

  青天涟和白良乃血气方刚少年,久久不胜,心情渐渐烦闷,哪里受得这般语言相激,倏忽之间,剑快鞭迅,剑如蛟龙出海,鞭似毒蛇吐信,把剑之飘逸,鞭之诡秘发挥得淋漓尽致,连一旁的行人看得也是目瞪口呆。

  独眼男子见势不妙,官道毕竟惹人注目,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大声喝道:“弟兄们,扯呼啦!”髯须大汉一听,右手往怀里一掏,随即一挥,噗噗几声,几枚短箭破空而来。在阳光的照耀下,透着紫黑色的光,显然是淬了毒。白良暗叫“卑鄙”,右手一卷,手中长鞭化作圆圈,尽数将短箭打掉。髯须大汉借机退到众劫匪身前,左臂一挥,道:“撤。”

  众劫匪精神一振,齐刷刷站起来看看,向后退去。青天涟见众劫匪四处逃散,白良一时间也无法将髯须大汉拿下,心下想道,若能擒了头目,其他人不过乌合之众,不足为虑。旋即不再理会正在逃散的劫匪,专心对付独眼男子。

  白良岂容劫匪从自己眼皮下逃走,右臂一挥,长鞭卷向一名劫匪。那劫匪正抱头鼠窜,见长鞭朝自己过来,回想之前被白良用鞭卷走的恐惧,不暇思索地抱头大叫起来。忽然一把大刀挥来,将长鞭的攻势阻断,那名劫匪喜道:“多谢二当家!”髯须大汉道:“快撤!”那名劫匪应了一声,撒腿就跑。

  独眼男子手中大刀,刀宽背阔,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气势如虹,任青天涟剑如何快,都破不了独眼男子的刀法。宽厚的刀身好似一面盾牌,阻挡青天涟剑势。青天涟久攻不下,渐渐发觉独眼男子刀法奇特,配合宽大刀身,攻防有序。青天涟心有疑惑,独眼男子的刀法用觉得有些似曾相识。恍惚间,独眼男子蓦地窜起,举刀一晃,青天涟双眼被刀刃反射的光线一照,双眼下意识一眯,独眼男子大喜,乘着这个时机,挥刀砍来。

  青天涟双眼虽不能识物,耳朵极其敏锐,独眼男子大刀呼呼做响,青天涟听声辨位,“天青剑”一挡一引,将刀势卸开,向后跳开,略加思索,叫道:“你是程万金,‘金刀’程万金。”

  独眼男子脸色一沉,并没有回答,青天涟道:“你刚才用刀刃反射光迷惑对手的手法,跟当年那个黑云寨的程万金一模一样,只不过你用的不是你招牌的金刀。你不在江南的老巢,跑到应天府做甚?”

  独眼男子粗狂的脸一阵白,一阵红,极为难看,粗声闷哼,刀尖点地,屈膝搂步,冲了过来。

  青天涟表情严肃,大声道:“金刀耀千里,地滚不留行。‘金刀’程万金的两项绝技,今天我要好好讨教一下。”独眼男子胸中怒气难平,手中大刀拖在地上哗哗直响,青天涟面无惧色,身子一挺,眼睛直勾勾地顶着独眼男子的大刀。

  独眼男子离青天涟不足半丈距离时,忽然抽刀上挑,刀尖夹带着泥土,泥土夹带着刀气,射向青天涟。青天涟大袖一甩,将泥土兜掉,回过神时,独眼男子的刀已经逼近青天涟双腿。所谓“地滚不留行”,就是刀法走下三路,专攻下盘,腿都没了,自然“不留行”。

  青天涟似乎早已知晓独眼男子意图,蓦地跳起,“青天剑”削向独眼男子头部。这一剑飘忽不定,可到了独眼男子跟前,竟分毫不差地削向双眼。独眼男子大骇,若青天涟这一剑从左侧削来,自己左眼视线受阻,非被废了一双招子不可。旋即举刀一挡,“青天剑”一碰即撤,收招突然往前刺,独眼男子身子忽然往地上一倒,一滚地翻身,一招“地蹚龙”,欺身进招,大刀向上一捅,如蛟龙出海,直扑青天涟面门。二人招招凶险,专攻要害,均是一招毙命的路数。论凶狠,青天涟远不如独眼男子,可形势凶险,生死一线间,容不得半点手软。忽然戾气大涨,头猛地向后一仰,足尖点向独眼男子咽喉。独眼男子左手抓向青天涟脚踝,青天涟顺势右手刺向胸膛,此时独眼男子一手拿刀,一手抓着青天涟脚踝,恨不得再长出一只手来。情急之下,侧身一闪,左手顺势将青天涟甩了出去。青天涟在半空转了一圈,竟还能稳住身形,回身便一招“飞燕投林”,又刺了过来,潇洒恣意,毫无停滞。独眼男子心中一凛,万万没想到青天涟还能回剑,胁下吃痛,被划破一道血口,心下大怒,左手变爪,一招“苍鹰捕兔”,迅猛非常,扣住青天涟右肩。爪如铁铸,深入肌肤,青天涟暗暗叫苦,立刻提剑一挑,削向独眼男子左臂,欲将独眼男子左臂斩断。独眼男子得了甜头,大步向后跳开,心知不能再纠缠,迈开步子,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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