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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沐风本就心情不佳,循声望去,开口者正是站在苏芷兰身后的四人之一。
此人格外年轻,大约只有三十上下,长有卧蚕眉,一双眼睛精光四溢,穿着武士劲装,腰配一柄类似东瀛的长刀,正满脸不善地望着自己。
他朝前走出一步,一股浓烈的刀锋之气便朝卓沐风逼迫而来,令整个阁楼都森寒了几分。
秦溪和秦可情面色剧变,三位府主稳坐不动。按理说,这时鲁静应该呵斥对方,可他出奇地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作观望状。
卓沐风又忍不住看向苏芷兰,见她低着头,好似没有听到,心中一冷。他从来不敢小觑这个女子。如今想来,也许对方心中也有着相同的怀疑。
只是之前她与自己孤男寡女,不敢挑破,而今身旁有了臂助,所以打算借此逼问自己吗?
那么这一路和自己的打情骂俏,也只是计谋而已,为的便是麻痹自己?
卓沐风一阵心灰意冷,不过他也没什么气不气的,一开始本就是自己利用了对方而已。但经此一事,他心中仅存的一点念想也荡然无存。
那年轻人见卓沐风不说话,更是喝道:“怎么,理屈词穷了,莫非心中有鬼?”
卓沐风早就想好了借口,便说道:“燕伦挡住了对方最强的几人,我才得以寻机突破,之后一路远远跟着娘娘等人,找到机会后,才顺利救下娘娘。”
年轻人明显不信,冷笑道:“空口无凭,还不是随便你怎么说?何况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何没有中毒,说!”这架势不是询问,更像是审讯犯人。
卓沐风可不是好脾气的人,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连番呵斥,要不是在颂雅苑,这厮早就翻脸了,冷冷道:“阁下是何人,有何资格问我?”
年轻人傲然道:“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北齐公羊进是也。”
“一刀隔世公羊进?”秦可情口中发出一声惊呼,那震惊的表情落在公羊进眼里,更是令他气势大盛。
秦溪看了卓沐风一眼,立刻对公羊进道:“原来是北齐第一青年刀客公羊少侠,素闻少侠武功高强,以刀术闻名江湖,在强者如林的北齐,依旧以二十九岁之龄,排名天星榜第八十三位,久仰久仰!”
剑北道几乎与北齐接壤,身为颂雅乐府在此道的大总管,秦溪对北齐江湖的事情也了解颇多,当然听过公羊进的名头。
对方十八岁出道,十一年间,败尽了江湖各路好手。尤其近年来,公羊进的刀道造诣又有所精进,据说臻至了心中有刀的境界,曾三刀斩杀北齐天星榜第九十位的高手。
要知道,北齐天星榜第九十位,放在东周,兴许能挤入前八十,乃至前七十,却被公羊进轻易击杀,可知此人的武功有多高。
秦溪不认为卓沐风的天资会比公羊进差,但双方的年纪差太多,这是卓沐风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颓势。
卓沐风心知肚明,秦溪是借故提醒自己,感激地回望对方一眼,目光移向鲁静和苏芷兰,心中冷笑,嘴上道:“那天我不想吃东西,所以不曾中毒。”
“哈哈哈…”
公羊进闻言大笑起来,一指卓沐风,怒喝道:“还真巧!那天所有人都出了事,偏偏只有你不想吃东西。强敌环伺,又只有你逃出来,最后还救了娘娘,你的狗屎运未免太好了!”
语气中满是质疑的味道,就差直接说卓沐风是内奸了。
公羊进再度上前一步,与卓沐风只有三步之遥,他的手臂格外修长,手指几乎点到了卓沐风坚挺的鼻梁,这是赤果果的侮辱动作。
这次不止是秦溪和秦可情,三大府主的眼神都变了。
乐谦呵呵笑道:“公羊少侠此言差矣,卓少侠正因为没吃东西,才未中毒,而以他的武功,又有燕伦拖着,突破机会自然大增。”
白水府主亦道:“我东周英杰不顾危险,救下你北齐太子妃,你们不仅不感恩,反而还多有怀疑,传出去未免有损国威吧?”
卓沐风代表的是颂雅乐府,要是他被怀疑,颂雅乐府也逃不脱干系。是以三大府主,还有秦溪二女,全都面色略冷地看着怒指卓沐风的公羊进。
“把手拿开。”
对方的指尖距离自己的鼻尖只有一寸之遥,卓沐风能感觉到公羊进身上传来的磅礴刀势,但那又如何,他从出道开始,虽也被人轻视过,但从未遭此羞辱。
卓沐风的手握住了剑柄,一股锐利的剑势呼之欲出。
公羊进嘴角微微咧起,目中满是不屑。
一个在东周天星榜排名第九十一的家伙,根本没在他眼里。他不仅没有放开手,反而还迈开了脚步,大有羞辱到底的意思。
卓沐风神情阴冷,二人气势碰撞,眼看就要彻底冲击在一起,突闻一声娇笑响起:“公羊进,你未免太多心了。”
公羊进迈开的脚步收回,转头看向苏芷兰。
就见苏芷兰掩嘴轻笑道:“此次是本宫亲历,卓少侠有没有嫌疑,本宫最清楚。何况他若是敌方奸细,图的又是什么?
虽然他救了本宫,但本宫也不可能将他带在身边,最多赏赐一些东西聊表感激。等回到北齐,便再难相见。你认为敌方会这么蠢吗?”
此话令公羊进怔了怔,不过苏芷兰不知道,他之所以对卓沐风发难,并非奸细的问题,仅仅因为嫉妒而已。
他嫉妒卓沐风居然与苏芷兰相处了那么多天!
这个想法当然不能说出口,于是公羊进冷冷地盯了卓沐风一眼,语带威胁道:“虽然娘娘为你开脱,但你给我小心些,要是被我发现你有问题,我的刀,不见血绝不归鞘!”
言毕,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苏芷兰对卓沐风笑道:“卓少侠,手下无礼,倒是让你见笑了。”
卓沐风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
刚才公羊进如此侮辱他,这女人只用了一句无礼便揭过。想到一路上的暧昧,卓沐风有种被利用的羞愤,面带客气的笑容:“娘娘哪里的话,我若是有这样的忠犬,也会倍加爱护的。”
苏芷兰的眸光闪了闪,笑意依旧。
而公羊进则是勃然大怒,浑身刀气外放,刀还未及出鞘,一股无形有质的刀气已倏然劈向卓沐风,空气中寒光一闪。
还在半空,刀气轰然破碎,出手的乐谦老脸上笑意散去,淡淡道:“公羊少侠,你是不将我颂雅乐府放在眼里吗?”
一股极重的气势压向公羊进,令公羊进面色一白,后退了三步。
卓沐风眸光一瞥,任由虚空中的刀气被搅碎,心中却暗暗震惊。这个公羊进狂则狂矣,但刀法确实极为可怕。
他听苏栈雪说过,某些极于兵器的武者,出招时会产生一种奇异气势,刀客谓之刀意,剑客谓之剑意。
刚才那一抹刀芒分明由心而发,乃是刀意无疑!可想而知对方一旦出刀,威力会有多可怕。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波动分析,卓沐风不得不承认,此时的自己,还不是对手。
“公羊进,不得无礼!”
这时鲁静闪身拦在公羊进面前,看似呵斥,实则让乐谦投鼠忌器,不敢对他这个北齐太子最倚重的幕僚动手。
鲁静大喝道:“公羊进,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还不向卓少侠和三位府主赔礼道歉?”
公羊进并非无脑之人,读懂了鲁静的话意,见苏芷兰也没表态,只好忍着气对三位府主道歉。但轮到卓沐风时,便只是铁青着脸,抱了抱拳便将手放下,鼻中还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卓沐风心中冷意更甚,记住了对方。
之后他便肃立在一旁,由三位府主与苏芷兰,鲁静等人聊天。过了半晌,自有一位位侍女端着美味佳肴以及美酒走上来,放置于石桌。
又有人摆上一张石凳,由于卓沐风算是功臣,便也有幸落座。只是吃饭时,总能感受到一道冰冷刺骨的目光往自己身上射来。
不问可知是公羊进。
再之后众人撤席散去,鲁静和苏芷兰向众人告辞,离开了颂雅乐府。临走时,苏芷兰又朝卓沐风隐晦地传达了一个眼神。
只不过这次,卓沐风没有任何表示。
待人走后,赤火府主特意对卓沐风道:“卓少侠,你要小心公羊进此人。”身为一府之主,他的眼力何等毒辣,能判断出孰高孰低。
乐谦哈哈笑道:“沐风不必担心,这段时间你就呆在这里吧。你我数年未见,老夫又谱得几首新曲,定要让你好好鉴赏一番。等到皇庭开宴,再与老夫同去。”
前面的话让卓沐风失笑,他可不是琴艺大家,但听到最后一句,又不免疑惑。
白水府主解释道:“此次太子夫妇平安归来,皇上下旨五日后大宴,沐风你身怀大功,也在受邀之列。”
这可把卓沐风听愣了,他万万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见到东周大帝和一众群臣,而且还来得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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