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沐风转念一想,立刻明白了毕罗的想法。
即便自己知道了毕罗拥有魔帝珠的消息,也不敢泄露给东方世家。很简单,为了掩盖这个消息,东方世家必定会杀人灭口,找死才会这么做。
这老家伙的心机倒是不浅啊。
卓沐风用丹凤针又回了一句话:还有谁知情?
小半个时辰后,他得到了毕罗的回信:三派大长老。
为了取信于卓沐风,毕罗还真是不介意多暴露一点。当然,也是他笃定卓沐风不敢泄露,所以有恃无恐。
卓沐风眸光一闪,如此说来,卫潢也是知道消息的,可那个老东西居然没告诉自己?除了此事,他会不会还有其他东西瞒着自己。
看来这次若有机会出去,得适当敲打一下才行!
脑中转着念头,卓沐风又送过去一句话:凭什么相信你?
除了已死的欧阳原,即便是岳超和冯玉楼作证,也只能证明毕罗之前说过,但谁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
这次过了很久,大概超过半个时辰,毕罗才传回信息:中州凤鸣山。
这是什么地方?融入这个世界五年有余,卓沐风通过自己的博闻强记,对这世界越来越了解,比很多土著都了解。
中州人杰地灵,风景名胜无数,名山大川自然也是多如牛毛,但唯独没有凤鸣山,是某处鲜为人知的山吗?
卓沐风暗暗记下,心想等出去后可以查一查,同时又传了一句话:具体点。
这次不等毕罗回信,便有两股全新的波动传来,随之而来的是极其轻慢的脚步声。卓沐风连忙放好石板,靠墙闭眼,装出熟睡的样子。
来人隐身在黑袍之中,更兼四周灯火昏暗,唯有一双眼睛分外漂亮。
两旁的护卫因为所站角度的关系,认出了黑袍人。等再见到黑袍人身后的冷面中年,更是喘不上气,正待行礼,见冷面中年打出一个手势,又忙不迭噤声。
冷面中年对黑袍人点点头。
后者立刻运功,周身浮动起一股玄之又玄的迷幻之气,最后聚集于那双漂亮的眼睛,化成两道令虚空扭曲的透明光束,飞速射向卓沐风。
卓沐风心中大急,可他不想暴露自己异于常人的感知力,功力被封的情况下,他显然不应该做出任何反应。
感知到对方的幻术之气,加上又身处囚牢,躲过这波也躲不过下一波,倒不如随机应变。思及此,卓沐风索性咬牙硬受。
两道幻术之气涌入他体内,立刻令他头晕目眩,整个人的意识都仿佛被拖入无尽的旋涡。直至脑中的权武神宫一声轰鸣,卓沐风才险之又险地醒过来。
几乎顷刻间他便确定,此人的幻术实力,还在冬枫和元丛之上,绝对是他迄今为止见到的第一幻术高手。
不知何时,附近的护卫已经相继领命离开,一层内力罡气笼罩四周,避免黑袍人和卓沐风的声音传出去。
“把你在万化墓穴的经历,全部告诉我。”黑袍人是个女子,声音很柔和,带有催眠作用。
孰不知,卓沐风的后背已浮现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一股寒意从头涌到脚,让他浑身发冷。
东方世家派人来询问他在万化墓穴的事,说明什么?说明东方世家对他当初的话,已产生了怀疑。或许有人从东方望和黄元的过去种种经历中,推断到了他头上!
一旦这件事情处理不好,不能打消东方世家的怀疑,饶是以卓大官人的心性,都骇得差点魂不附体,几乎连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幸亏他现在是被控制的状态,身上出现异状并不为奇,否则卓沐风几乎就暴露了!
所有的思绪只是一瞬间,他努力回神,没有忘记回答黑袍人的话,以平静无波的语气道:“我见义父被旋风刮入,便冲入墓穴…”
他不敢大意,从之所以进入万化墓穴开始,到之后的种种经历,全都描述了一遍。黑袍人不时询问详细经过,他也只好事无巨细,一一详述。
这可苦了卓大官人,因为很多事不能暴露。但为了填补那部分空缺,他只能现想现编,还得保证,与之后告知东方世家的证词没有任何冲突,经得起任何角度的推敲。
黑袍人越问越多,卓沐风也越答越多。
有时候,黑袍人会停下来,等听到冷面中年的传音之后,再继续就之前的问题深挖,反复印证。有时已经到了下一个问题,冷面中年又会借黑袍人之口,询问早已跳过的某个问题。
总而言之,极尽刁钻险辟之能事。
要不是靠着权武神宫,拥有天下无双的记忆力,自己编的谎言能够记住,卓沐风已经不知道出了多少错了。
此刻他已经辨认出另一股波动,正是来自于东方韬,那个思维缜密,冷酷无情的中年,更是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
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更多的完美谎言去掩饰,谎言不断扩增,还需要互有联系,更需要瞒过东方韬,难度之大,非凡夫俗子所能想象。
反正最后谎言越编越多,编到卓沐风脑子都痛了,偏偏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还得及时平缓地说出口。
可以说,这短短半个多时辰的拷问,几乎比卓沐风经历一场生死大战还要疲惫十倍,乃是智力,应变和精神层面的三重考验,差一点点都可能万劫不复。
一直问到离开万化墓穴,卓沐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很清楚,要是再持续下去,自己八成就要露出马脚!
他终于领略到了东方韬的可怕,此人的心机城府,绝对还在他之上。这次完全是沾了权武神宫的光,不然怎么死都不知道。
铁牢内外死寂一片,东方韬和黑袍人都陷入长久的沉默。其实是东方韬在沉思,而黑袍人则等待着他的指令。
思忖了许久,东方韬点点头,黑袍人见状,终于松了口气。总算是结束了,以她的功力,如此长久的幻术拷问也有点吃不消。
而感应到二人的动作,卓沐风更是浑身瘫软,一副累趴的样子,这次真不是装的。
只是过了片刻,黑袍人的声音再度响起:“你为何羞辱我东方世家的小姐?”这次是她自己问的。
卓沐风本能欲答,话都到了喉咙里,但电光火石之间,整个人突然僵硬,时间仿佛停止在这一刻。
他周身依旧缭绕着幻气,但,这股幻气却已退出精神海,等于黑袍人已经撤除了对自己的控制。
如果是被控制的人,在意识刚刚清醒的时刻,表现出来的必定是震惊和疑惑,而绝非是安之若素的回答。
除非你根本没有被控制,一直都在装模作样!
若非卓沐风拥有道魔之种,感知力够强,差点就上当了,换成另一个精神意志强到足以抵抗幻术的人,也一定会中招!
卓沐风大呼侥幸,稍稍迟疑间,笼罩周身的幻气尽皆无影无踪。他猛地意识到,黑袍人并没有设计自己,对方估计只是一边收功,一边随口询问罢了。
汗,巨汗!
他差点就因为对方一个随意的动作出现了纰漏,而以东方韬的机敏,岂会看不出来?
这厮心中惊涛骇浪,表面上却一副刚刚苏醒的样子,慢慢睁开眼,还一脸迷茫地打量四周,一副搞不懂状况的样子。
观察了片刻,东方韬转身离去。黑袍人见到卓沐风的样子,撇了撇嘴,似也懒得再问,亦是悄然退走。
而那些护卫们,则回到了原位,一切都与之前无异。
先前的事情就像是黄粱一梦,本不应在卓沐风脑中形成任何记忆。可惜这个家伙,却是从头到尾清醒着,深深意识到了东方世家的险恶用心。
经过刚才的事,卓沐风不敢有任何异常举动,一边平息着心中的后怕,一边继续闭眼装睡,实则暗暗等待毕罗的回信。
天牢外。
两道人影缓缓走出,那位黑袍人褪去身上的黑袍,竟是一位颇具古典气质的大美女,正是东方世家第一幻术高手,东方芸。
东方芸运功焚灭黑袍,之后随同东方韬,一路来到了大长老的书房外,经过层层通报后,二人得以顺利进入。
之前东方芸正在闭关苦修,而且到了关键阶段,不能停止,所以大长老的命令下去后,她耽搁了数个时辰,才过去提审卓沐风。
对此,大长老不以为意,笑了笑便切入主题:“结果如何?”脸上在笑,但大长老的眼睛可没有丝毫笑意,反而令东方芸感到一阵窒息的压力。
东方芸连忙柔声道:“启禀大长老,卓沐风当无问题。”她将之前的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东方常胜沉吟良久后,看向一旁漠立的东方韬:“韬长老,你的意见呢?”
东方韬:“暂时没有发现疑点。”
东方常胜挑了挑白眉,讶然道:“暂时?莫非你还怀疑他?”
东方韬:“结果未明之前,任何事都有可能。不过依我目前的判断,若家主和大长老执意要招揽卓沐风,可以放出他了。”
这话的意思,无疑是表明了卓沐风说谎的概率极小,这位监察使也开始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