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换夕照尴尬了起来,他那张充满童真的脸上终于爬上了一丝苦涩:“但这…本就是上神欠我们的不是吗?”
他的这个欠,很明显指的不止长言魂魄这件事。
落羽明显对他不敬崖香这件事很是不快,冷笑了一下,身形极快地到了夕照身侧,抬起已经长出指甲的手直朝他的脖子而去。
即便他只是个鬼魂,也抵不过血族的这一击,所以只能快速后退,同时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惊异:“血族?”
“你没看错。”
落羽嘴边的尖牙已经在等待着泣血,而手上的动作更是快得让人根本看不清,夕照身上每一处被指甲划到的地方,都冒出了黑烟…
血族竟然能克制鬼界的鬼魂?
这下连崖香都被惊得没了反应,她本以为这落羽不过是一个有些资质的普通纯种血族而已,如今的情况看来好像不仅如此,难道他父亲在他身上真做成了什么连神界也做不成的事?
那一次次的生死折磨,到底是为了什么?
即便落羽因为替她治伤而身负重伤,但对付起夕照来却是毫不落下风,快得连崖香都难以捕捉到的身影,还有那一触碰就让夕照弱上几分利爪…
终于夕照滚到了女尸身边,那女尸迟钝地反应了过来,将他抱在怀里准备抵挡来势汹汹的落羽。
“落羽,收手。”崖香的声音终于响起,给夕照的警告已经足够了。
“是。”
收回尖牙和指甲,他还是那副乖巧懂事的样子,收敛起气势躲去了她的身后。
看上去他是坐去了地上看还躺在地上睡觉的祁川,实则他亦是强弩之末,方才这一系列作为,只是为了让她不为难而已。
感觉到宽大袖袍下的手被一只冰凉的手拉住,崖香慢慢回过头,对着落羽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点了点头,算是承接了他的好意。
他松开手展颜一笑,倒也有些胜却人间无数风景的风姿。
夕照与那女尸四目相对,并不言语,倒是惹得崖香好奇了起来:“你若是不肯实言相告,本尊也不介意再多一个背信弃义的名声。”
“你果然…”夕照转头摸了摸女尸的头发,甚是怜爱的说道:“她叫知鸢,曾也是一个修仙者,在一万多年前死于你与魔族那场战役中。”
“知鸢?”崖香挑了挑眉:“我当时可是孤军奋战,哪里有什么仙者随行?”
“正因为你是孤军,她才会去。”
落羽找了一块不小的石头,学着崖香曾经掐诀的样子将它变成了一张凳子,这才拉着崖香的手拍了拍:“来,坐着听故事。”
这莫名的宠溺眼神看得崖香背上一凉,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这人到底怎么了?
夕照的故事很简单,他与知鸢相知相惜,虽一人为仙,一人为鬼,他也愿历经蜕骨的痛苦,只为能时时爬上来看看他的心上人。
但知鸢一心修道,更是以这位第一女上神为榜样,誓要做崖香第二…如此,苦于界限之分的夕照只能由着她。
所以在崖香与魔界大战时,她在知晓了她是孤军奋战时,义无反顾地跑去帮忙,哪知这忙没帮上,还连累得自己平白丢了性命。
她这丢了命不要紧,夕照还可以在鬼界等着她和她相守,但这个倔强的女仙断不肯沦为鬼族,宁愿魂飞魄散也要重新步入轮回。
但被魔族所伤的神仙,哪里还可以入轮回,于是夕照舍去了自己的长生,哪怕只能不断退化直到孩童模样,也要助她还阳。
这样她不仅能得偿所愿,还可以让她不必忘了他。
但这样的事哪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即便他为她寻来了混沌珠,给她安置到了雪山观这仙气萦绕的地方,终究还是耗费万年也未得偿所愿。
看起来知鸢是有了还阳之兆,但这一切全靠着夕照的生命来撑着,他若不在了,她亦会当场灰飞烟灭。
崖香突然想到长言也是以鬼灵之身返回人界,且没被生眼瞧见之前,他的的确确是快要活过来了…
但如今看到知鸢这幅德行,不禁暗暗生疑,难道真不可逆转?不会,长言不会骗她,就连天君不也拿捏着这个痛处来操控吗?
一定还有别的事情他没有说清楚。
当初长言是靠着青城所有人的生机来存活,但这也不会要了他们的命,只是让其短时间内没法自主生存而已。
到底哪里出错了?
落羽靠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紧锁眉头,一副思虑深重的样子,心下已经明了:“你明知她还阳无望,为何还故意提起水神之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夕照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目光深远的看着崖香:“当初窥探过天机的不止水神一人。”
虽然还是不清楚其中关联,但崖香已然明白,这一切都归功于所谓的天机。
人们总以为先去看过结局,便能更好的做好经过,殊不知,这一举动已经违背了天理循环,在去看的那一瞬间便已经改变了最初的结局。
你看的是不知道结果而顺应自然发生的原生结局,而看过后的作为,已经违背了最初的意志,那结局便也不再是结局了。
落羽见崖香沉默不语,明白她已经接受了夕照的说法,那她会否接受水神根本回不来的事实?或是,她也会和夕照一样,舍弃自己的命去换他的?
“你明知救不活她为何还救?”落羽还是不清楚其中的关节,只好再次发问。
夕照瞥了瞥他,单纯的脸上出现了高深的笑容:“因为我知道,这世上只有她可以做到真正的起死回生。”
“什么?”
“上神的玲珑心,就是起死回生的关键。”
碧色的瞳孔快速收缩,落羽的手紧张得紧扣着她的手臂:“不可!没了心你会死的!”
“你怎么这么容易相信人?”崖香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冷静下来:“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吗?这人不过是一介鬼君,又不是上苍派来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