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女人家的小心思
晚饭的时候，董一一问龙隐蝶：“姐姐跑那么远来崤山别院做什么？”
龙隐蝶说：“我有一个好姐妹，家里给她安排了比武招亲，我是来帮她来的。”
“你是说崤山别院这一次比武招亲？听说是林院长为他女儿招婿。”
龙隐蝶点点头，又说：“这件事情很突然，其实也算是被逼的。也不知道是哪里来个野小子，说是北朝皇子，手拿一封三十年前的婚约，想要崤山别院履行。你知道的，三十年前还是前朝，这事怎么能作数。”
董一一问：“那婚约想必是假的了？”
龙隐蝶说：“婚约倒是真的。三十年前，沈王朝覆灭在即，病急乱投医之下，确实想向北朝求援，以公主换救兵来着。不过，当年是准备收养个宫女顶替公主，哪有真嫁公主这样的事。
“只是不知道，这份婚约怎么落到了这个人手中。都过了三十年，又被翻了出来。”
说到王朝兴衰，董一一便没了兴致，连忙把话题扯回来说道：“那看来，崤山别院肯定是不会答应了。”
龙隐蝶摇头说：“崤山别院答应了。
“林院长久不视事，崤山别院的事情，一半掌握在诸位大臣手中，一半掌握在院长夫人手中。
“院长夫人当然是强烈反对这件事情，可诸位大臣对这件事情却是极力促成。”
说到这里，龙隐蝶叹息了一声：“诸位大臣想把林院长血脉掐断，已经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董一一又问：“那为何又要有比武招亲这事情？”
龙隐蝶接着说：“院长夫人跟诸位大臣争执，这次是大臣们的意见占了上风。
“不过，院长夫人又想起了一个办法：既然林小娘子不愿意嫁给这个来路不明的野小子。那就赶快找个中意的人家，把林小娘子嫁出去便是。
“如果，林小娘子已经出嫁，自然便不用履行那个所谓的婚约。
“而林小娘子嫁了出去，便是遂了诸位大臣的意，诸位大臣们也不再反对。
“可是，林小娘子久在闺中，林院长不能视事，院长夫人又不曾出山，哪里会有中意的崤山别院之外的人选。
“他们又不想随便找个山间野人把女儿嫁了，因此才有了这次比武招亲。嫁给一个武功高强的少年，总比嫁给这个来历不明的野小子强。”
董一一也心有戚戚焉：“只是可怜了这位林小娘子，最终还是要嫁给一个她不熟悉的人。”
说到这儿，董一一心中浮现起来唐小乙的面孔。
她心想：跟她相比，我却是幸运的，我可以自由自在地喜欢师弟，也没有人逼我嫁给不想嫁的人。
龙隐蝶也跟着叹息了一声，仿佛想到了自己：“谁不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呢。”
不过她接着说：“我跟那个林小娘子情同姐妹。所以她求到我，让我过来搅局。”
董一一略有些好奇：“怎么个搅局法？”
龙隐蝶笑道：“比武招亲的获胜者，得跟我那姐妹指定的一个人打上一架。若是打不过，自然就没了娶走林小娘子的资格。比武招亲就要再来一次。”
董一一吃惊道：“如此儿戏，她要是指定红貂寺的大总管，这辈子都不要嫁出去了。”
龙隐蝶说：“只是防止最后胜出来的是个歪瓜裂枣，才加了这一次比试。而且，林小娘子的这一票否决权，只能用三次。第四次，便是胜出的是个阴阳人，她也得接着。”
董一一想了想，不禁更对这个女子心生了一些同情。
她尽力反抗，仍不能改变命运，她最终还要跟一个陌生男人成亲。虽说她能够挣扎三次，不过是多了三次被人放在领奖台上羞辱的机会罢了。
“本来，我那姐妹是准备指定我来守这一关的。”龙隐蝶说：“可是，我是从六品，恐怕没有必胜的把握。妹妹你是地榜第一人，当这个守将正好合适。你愿意帮我吗？”
董一一迟疑了一会儿，说了自己被镜山派掌门禁足的事情。
她是偷偷跑出来的，自然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
“这不要紧。江湖切磋，可以要求在脸上带上护具。护具一带，谁也认不出你来。”龙隐蝶说：“而且，也不白让你帮忙。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或者我那姐妹能够做到的，一定满足你。”
董一一这趟出来，自然是有愿望的。
一是想要追上唐小乙，这一点不用人帮忙；
第二个，便是想要雪夜穿林剑法，这回帮林小娘子的忙，找她借用这套剑法想来合适。
于是，董一一期期艾艾地把自己的要求说了。
龙隐蝶笑了：“这等小事，不用跟我那姐妹说，我都可以替她做主。”
于是，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董一一不知道的是：一天之前，疯书生就把唐小乙带上了崤山别院。
她这一次，是要用夫婿换剑法。
那天，董一一扫灭了土匪营地之后，回闸口镇又住了一宿。她第二天上路，过了夹三岭，当天就住在阴平镇。其实与唐小乙住的位置相距不远，不过两人却遗憾错过。
在那之后，疯书生带着唐小乙日夜赶路，抄近道上了崤山别院。董一一却是正常作息，比他们晚了一天。
昨天。
疯书生把唐小乙扔进一个会客室锁好，然后便进了后院。
他推开一个雅致房间的门，高声喊：“女儿，女儿。你想嫁的如意郎君，我给你找来了。”
房间里有个女孩子，长得倾国倾城，这会儿却是愁眉苦脸。
正是唐小乙曾经见过半面的林兮。
林兮朝疯书生苦笑道：“父亲，你又怎么知道我想嫁的如意郎君是哪个？”
疯书生却奇怪道：“自从你上次出门，为你母亲找药回来。提了一个男子的名字提了五六次。难道不是喜欢上了这个叫唐小乙的男子？”
疯书生又捶腿说：“只是可惜了，现在比武招亲的事情已经定下来。要不然，直接嫁他多好。”
林兮心头一紧，有点做坏事被家长发现的感觉。
那次从镜山派回来，她就时不时地想起唐小乙。
崤山别院的那些青年，都是沈王朝的遗老遗少，要么哭哭啼啼，整日里悲国伤怀；要么彻底忘却过去，自命风流，张口闭口风花雪月、之乎者也。
而唐小乙看起来，就踏实很多。
见惯了崤山别院的那些纨绔，再看唐小乙，对比之下，她竟有些心动的感觉。
更何况，那天在木匠门口的纠缠，林兮后来是回过味儿来的。
在那里，唐小乙对她的手一握。现在回想起来，更令她心跳。
最重要的，从镜山派回来。她看着崤山别院那些纨绔不男不女样子，又想起唐小乙的长相。
无论怎么看，都是唐小乙更有人味儿。
所以，这次比武招亲的事情一出，林兮在脑海中过滤了无数遍。她本来就不认识几个男子，这些男子之中，好像就数唐小乙更靠谱些，也数唐小乙的模样最为养眼。
因此，不知不觉中，唐小乙的名字，她就多提了几次。
不过，女儿家的心思被人看破，她倒是非常不好意思。
她摊手强笑道：“我整天就困在别院。就出这一次远门，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多说几次有什么不妥吗？”
“现在已经晚了，我向来一言九鼎，已经把你许配给唐小乙了。”疯书生又说：“而且，我已经帮你考验过了，唐小乙这个人，肯定符合你的要求。”
“父亲又怎么知道，女儿中意什么样的人？”
“我当然知道。你三岁那年，跟伙伴做游戏的时候说：你想嫁给一个心怀正义、武功高强、一心一意的好男儿。”
疯书生摸了摸林兮的脑袋说：“这样的男子，在崤山别院是找不到了。为父特意考验了一下，你念叨的这个叫唐小乙的，确实是这样的人。怪不得你喜欢上了他。”
疯书生脑子不好，什么事都很快忘掉，可林兮三岁那年说过的话，他居然还记得。
看到父亲的爱，林兮心中更加黯然。
听母亲说，父亲当年也称得上是一个浩气英风的绝顶人物。不想二十多年前的那一次藩王入京，彻底改变了父亲的人生。
城破之日，先帝不想做亡国之君，连忙退位，把皇位传给了父亲。之前，父亲并无意皇位，只因为武功在皇子之中最高，保命的机会大一些，才得了帝位。
也幸得他武功盖世，护佑着众人一路退到了崤山别院。他就做了半天的皇帝，就被人赶出京师，做了亡国之君。
从那之后，他只想精研武功，好以一己之力，扶大厦将倾。他强行晋级，武功又有精进，脑子却练坏了。
不过，他的脑子虽然混沌，但疼爱女儿的心思却十几年没有变化。
他十几年没有下崤山。
只因为林兮的几次念叨，和三岁时的一次戏言，便冒着被红貂寺和止戈院截杀的风险。
亲自下山走了一趟。
真是父爱如山。
想到这里，林兮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一层薄雾也渐渐蒙上她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