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星城、红盾镇什么的,谁管他啊。我现在只是个棋子而已。
凯利心想着,对着面前的监工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那个产出白璧石的矿洞在哪里,让这些矿工们回去休息吧。”
监工愣愣地看了凯利几秒,才反应了过来:“那你还等啥?”
钟声再次响起,在一片漆黑的矿洞中工作的矿工们都浑身一震。
此时康诺还尽力地恪守着凯利对他说的话,假装那个矿坑不存在一样,默默地在矿洞的另一边挖掘着。听到了矿洞外传来的钟声,他反而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等到所有矿工都已经离开了矿洞,监工才让凯利带着一众人前往那个矿洞,而这其中就有见多识广的银币叔杜瓦。
杜瓦有些惊诧地看了带队的凯利一眼,不过由于身份问题,没有上前去问他。
深入了康诺所在的矿洞,一处闪耀着微光的矿坑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凯利走上前,指着这处矿坑:“这些应该就是你们所说的白璧石吧。”
矿场的负责人蹲在矿坑旁,伸出手去抚摩着面前这些还带着泥土的白色矿石,让自己冷静下来:“没错,这些全都是白璧石。可以让那些矿工回去了,明天开始,全力挖掘白璧石。”
半夜,辗转反侧了长久的凯利从木板床上起身。
他看了眼正在酣睡的康诺以及同僚们,脑子里像是缠上了万千丝线,剪不清理还乱。
把目光投向身边的床,令他有些惊异的是,银币叔竟然不在床上。凯利没多想,放轻了自己的动作,悄悄地从床上走下。
打开了房门,一股子凉风从门口透入,吹得凯利在风中凌乱。
七号矿场在一个山谷之中,晚上风大也在情理之中,凯利理了理本来就乱糟糟的头发,将勉强能挡住风的房门合上,走到了屋外。
凯利抬头仰望着星空。晴朗的夏夜中,星空之景自然不错,何况是在山谷之中。但凯利能够隐约感觉到,除了引星城之外的地方,星空的景象似乎总差那么点一丝,但就是说不出来哪里有不同。
往前面走了几步,凯利就看到了一个背影。
杜瓦坐在一个大石头上,眺望着一片黝黑的山谷。凯利挑了挑眉毛,蹑手蹑脚地走到了一边,没有去惊扰到杜瓦。
“起夜啊?来来来,陪我聊两句。”杜瓦冲着凯利招了招手。
“银币叔…你可真是有闲情逸致。”凯利无奈地背靠着那颗大石头坐下:“有什么想聊的么?”
杜瓦没有说话,到了想找人聊天的关口,嘴里却一个单词都憋不出来。
在这顶整个大陆共享的苍穹之下,悲欢喜乐却是各不相同的。
“那还是我先说吧…银币叔,你今后是怎么打算的?”
杜瓦沉默了半晌,“那还能怎么办?就在这个矿场过一辈子吧。你看,这里的星空多漂亮啊,山里面也凉快,还有那么多同僚…”
“你不想出去吗?”凯利琢磨了一下,还是把这个直击心灵的问题问了出来。
“出去?能去到哪?说实话吧,自从几年前,切斯特家族接手了红盾镇的矿业之后,我就基本没见到几个能从矿场里活着走出去的矿工。要么就是老得举不动镐子了,才会被赶出去,连一个铜币都不会给人留下。”杜瓦苦笑着:“你想让我以什么状态出去?”
“这个月内,完完整整地出去。”凯利舒舒服服地靠在石头上:“这里要比屋子里舒服多了。”
杜瓦权当凯利在跟他开玩笑:“心脏不跳了不也能算完完整整。”
凯利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笑呵呵地敷衍过去,而是带着几分严肃的语气:“其实我们真的能活着出去,就要看你们想不想出去了。”
杜瓦没有问细节,却有些无厘头地问了一句:“那我出去了以后做什么?我这辈子的时间都浪费在矿山里头了,什么手艺都没有。要是才出狼窝,又到虎穴,那这亏本的生意我可不干。”
“银币叔你是几岁的时候来到矿山的?”
“呃…我想想,大概是十多岁的时候吧。那个时候的矿山还不是现在这样的,至少大家都能过得舒服些。”杜瓦有些感慨,自己的人生就在这样无谓的重复劳动中走过了快十五年。
“那要是我们能出去,你就把自己当做十五岁好了。十五岁才开始学手艺,也不能算晚吧。”凯利突然冒出了一句有些不着边际的话。
杜瓦却笑得很开心:“要是当真是十五岁就好了。也是,出去以后我就是十五岁的人了,这十多年的时间,就当是下了一盘棋吧。对了,说到这儿,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问题?”
“为什么刚才你要告诉这里的监工,那个出产白璧石的矿坑在哪里?看起来,你来矿场绝对是有自己目的的吧,我觉得那些人的利益跟你是不一致的。”
凯利深深地看了杜瓦一眼,愈发觉得这个坐在石头上的大叔不太简单。
“我当然跟他们利益不一致。但我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想告诉红盾镇所有的矿工——不,是所有的人民:这些贵族的利益与我们是不一致的。当大家与切斯特家族的利益都不一致时,就应该有一个人来告诉他们,原来自己是这样想的。”
凯利顿了顿,回答了第一个问题:“之所以我早早让那些人了解到白璧石的存在,是为了让他们停班。”
“停班…就这么简单?”
“你们最想要的,难道不就是停班吗?”凯利笑了笑。
杜瓦愣住了,在矿场中摸爬滚打了十多年的他第一次意识到了这么奇异的冲突:“白璧石对你而言,收益远远要比给我们停一次班要高得多吧。”
“所以这就是我之前说的啊,想要让大家为了共同的利益而团结起来,那我就必须得舍弃一些东西,让我自己的利益与你们相同。不管我之前是个什么样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在这个矿场之中,我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矿工而已。矿工的利益,不就是晚上不上班么?”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哪里的人,但能有你这样的同伴,我真是三生有幸。”杜瓦看着山头上挂着的弦月,感觉沉寂已久的内心,开始有什么东西沸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