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 浪静
“着令前线所有作战部队知晓，鸣玉营虽内生动乱，但终究有功，是以务必保障所有阵亡将士及伤者的抚恤事宜。阵亡者，赏其家属田五十亩，金五百两。追封三级，进爵！伤者视情况，各享两天三十亩，加封一至三级，另有金银相赠。即刻处理，不可怠慢！”韩玄章洋洋洒洒地宣布完了封帅的嘉奖令，满面红光地环视着众人。
将士们听完后，喜悦立刻冲淡了之前哀伤的情绪，纷纷感念封帅英武决断，赏罚分明，一个个都十分激动。
然而知道内情的王金胜和封鸣却有些笑不出来。
赏罚分明，赏都赏了，罚还会远吗？
想到这里，王金胜忽然面色古怪地看了韩玄章一眼，眉头微皱。
察觉到了对方异样的眼光，韩玄章内心也是一紧，但还是笑着问道：“督军大人可是有什么异议？但说无妨，我和舅父去提便是。”
然而王金胜却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感叹一下你舅舅真是打得一手好算计而已。”
韩玄章闻言顿时一惊，但还是强作镇定地说道：“督军大人的话在下有些听不明白，这封赏是大家用生命换来的，每个人都理应得之。况且，抚恤的标准是封帅钦定的，如果大人你有不满的话，大可以回京面议，为何要怪我舅父呢？”他尽力做出一副天真的样子。
王金胜冷哼一声，将对方拉到了一边，避开了正在欢庆的人群说道：“韩玄章，咱们就把话挑明了说吧，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你舅舅的谋划，所以也不要在这里和我虚与委蛇，搞这些表面文章了，这些赏赐显然是封帅一早就确定了的，你舅舅压住御旨引而不发，不就是为了让你现在拿出来做个顺水人情，免得别人背后说你韩玄章忘恩负义？我现在明确告诉你，我王金胜不是携恩图报的人，当时救你也只是因为职责所在而已，并无什么私人情感，你大可不必挂怀。还有，我不傻，所以希望你回去转告你舅舅，以后不要试图用这种小伎俩来打动我，没有必要，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才是诚意。”他语气冷冷地告诫着对方。
韩玄章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这一刻他才觉得，自己之前一直低估了这位看似莽撞的上司，于是也只好苦笑着承认道：“既然大人都知道了，那我也当回去转告舅父一声，好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不过有一点您误会了，玄章非是那不懂感恩之人，不管怎么说，我这条命都是大人你救的，我断然不会通过这种方式来假装让自己好受一点。无论您相信与否，我是真正希望您能和舅父合作的，然后玄章便可以继续鞍前马后为您效力，共谋大业！这样难道不好吗？”他的语气十分诚恳。
王金胜却只是嘲弄地笑了一下：“你觉得我在意这些事情吗？不管你们有什么天大的谋划，于我而言也只是一件不相干的事情而已。我对于权力和地位这些东西的兴趣，要远远低于在剑道上的追求。即使答应了你舅父的条件，也只是因为我想保护我在意的人罢了。所以我们把话说明白，即使以后到了他的麾下，我也不会为了你们所谓的大业付出任何力量。就这样吧，你们好自为之。”
韩玄章闻言并不气馁，而是继续劝道：“大人，时代变了！我知道你一向不在意这些虚名和利益之类的东西，但是您不妨想想，一旦变局到来以后，天下势力必然要重新划分，届时您已身在局中，就算你说无意于争雄天下，我们相信，但别人会信吗？你以为封居胥和文翊对你安了什么好心，他们只是在利用你的本领罢了，但我和舅父不一样，我们是真心敬重你这个人，希望能和你共谋一番事业的啊，舅父也说了，若之后大事可成，自然会许您一个万人之上的地位，望大人多多斟酌啊！”
王金胜有些惊诧对方居然毫不避讳地说出了那昭然若揭的野心，看来是真的有充足的底气才能这般有恃无恐。但他仍然只是摇了摇头说道：“你不必再说了，纵使你们最后有可能真的成功，然后真的会遵守约定给我一个万人之上的待遇，可终究不会还是要受一人之下的束缚吗？我一直坚守着一点，那就是我想要的东西我会自己亲手取得。更何况，你们能给我的，也只是和我本该拥有的差不多罢了，所以，我劝你们还是别白费力气了，咱们只是单纯的履行约定就好。”王金胜说完便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穿过熙攘的人群，径自离开了营房，只留下韩玄章自己一人在角落里愕然地张望。
接下来的几天里，韩威果真履行了诺言，对鸣玉营大开方便之门，任将士们在营区中自由活动，并未多加约束，使得之前的肃杀气氛一扫而空，充满了愉悦的气息。
王金胜这几日每天除了和封鸣商讨今后的事宜，以及关心将士们的状态之外，就只剩下陪着封佩玉惬意地说说话了。
对于少女来说，虽然伤势还未痊愈，但这无疑是她生命中最开心的一段日子，所以精神也在日渐变好起来。
王金胜每每望着她天真的笑脸时，也会发自内心的感到愉快，但当他想起今后的未来时，心中却又会蒙上一层淡淡的阴霾，只不过他也学会了隐藏，并未让少女发现了端倪。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前线传来的战事情报也愈发顺利，但这对鸣玉营来说，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这意味着，后方已经快要腾出时间来处理他们的事情了。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王金胜照例扶着封佩玉在营地中散步，后边远远跟着沉默不语的张判秀，气氛一时间充满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温馨。
然而正在这时，韩威却突兀地出现在了一旁，对着王金胜使了个眼色。
王金胜见状心中了然，知道该来的总还是来了，但他依然没有表达出任何情绪，只是微笑着对一旁的封佩玉说道：“好了，今天也溜达的差不多了，你这伤还是要多多休息才好，不适合大量运动，这就先回去吧，我和韩将军说点事。”
封佩玉见状也乖巧地点了点头，并未像以前一样纠缠着问个不停，显然一起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以后，她也变得愈发沉稳了。
远远望着被张判秀扶着的佩玉消失在视野当中后，王金胜终于收敛起了脸上的笑容，转头看向韩威正色问道：“有消息？”
韩威也不绕圈子，点了点头说道：“日子到了，明天一早，你们回金陵。”
王金胜听完之后，久久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