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之后,苏阳对西土番僧传承有所了解。
西番传承,自大日如来之下,以《大日经》《金刚顶经》两部经文为基础,以三脉七轮为体系,成为了和中土佛门别有不同的佛家术法,西番在修行之时,按照的是事,行,瑜伽,无上瑜伽四个步骤修持。
事部被称作杂密,主修无相瑜伽,基本上是举办仪式,供奉鬼神,诵念咒语等等。
行部叫做修密,以菩提心为因,以大悲为根本,以方便为究竟,由此修行,正是大乘佛门的特色。
瑜伽部以大日如来为主尊,搭配修行法门。
无上瑜伽部则是到了最高层次,一旦开悟,自身成佛。
这四个步骤初听之下,大多数人都稀里糊涂,但是如果把这四个步骤带入到欢喜禅之中,那么这四个步骤就能够很明晰。
欢喜禅也是密宗的绝学,同样也分为了事,行,瑜伽,无上瑜伽,并且还是密宗正统。
事部修行在欢喜禅中,是男女相视而乐。
行部修行在欢喜禅中,是相握手。
瑜伽部修行是相拥抱。
无上瑜伽部则是修持男女大乐。
在这修持之中,由三脉七轮之中的海底轮开始,逐步往上,一路打开腹轮,心轮,喉轮,眉间轮,顶轮,梵穴轮,如此梵我合一,即成佛位。
眼前的这个菩萨金身,里面就蕴含着一些西土番僧修行的秘密,关乎三脉七轮精深运转,对于修行者来说颇有价值。
王七既然不愿意售卖佛像,苏阳也就不再强求,而是抬头看向王七收藏的这些字画,书卷,行走间,苏阳伸手拿起了一本书,轻轻翻看,只见书中书法精妙,风神洒荡,意蕴十足,而这让苏阳看到之后,略吸口气。
“这可是黄庭坚的《松风阁诗帖》真品?”
苏阳看着王七问道。
黄庭坚,书法行道的二黄,承袭父亲黄庶的书法,并且在书法上面推陈列新,独具一格,以韵为先,写出来的字雄强逸荡,境界一新。
现在苏阳手中所拿的就是真品。
“你如何看出来的?”
王七看苏阳一口咬定真品,问道。
苏阳观瞧着松风阁诗帖,上下打量,说道:“我也练过书法,因此一眼就能够看出来真假,你看这笔墨,先看结构运笔,再看人为天巧,真率做作,接着看纸张绢素…”
这些都是颜如玉手把手教给苏阳的东西,苏阳自然铭记于心,此时看到了这个诗贴,颜如玉当初和苏阳所说又都浮现在眼前。
“平日里辨别真假,看诗书有无结构,有无锋芒,神气是否连贯…”
苏阳小心拿着书帖,对王七说道:“书中有结构而无锋芒,这是临摹,有锋芒而无结构,这是临本,笔势不连贯,那是集书,而这一卷纸张也好,笔墨也好,历历皆应,岂能是假的?”
作为一个专门练过毛笔字的人,苏阳看的很透彻。
《大宋提刑官》里面,宋慈被老岳父陷害,当时的证据之一就是书信,倘若宋慈是精研书法的人,根本不必等着书信泡水,从字里行间就能够看得出来,字意结构,笔势,神意,总体如同算盘片片,简直就是送上门的证据。
“不错。”
王七点头,说道:“这就是黄庭坚的《松风阁诗帖》。”言语中很是骄傲。
“转卖吗?”
苏阳瞧着王七问道,这东西苏阳真的很想买回去,不是自己收藏,而是送给颜如玉,颜如玉见了必然欢喜。
“不卖!”
王七果断说道,他家中不缺银子,这些东西纯属他个人收藏。
“咂…”
苏阳咂咂嘴,放过了这个《松风阁诗帖》,心中略感遗憾,而后继续在王七书架上面寻看,忽忽转了半圈,又瞧到了一个有意思的东西,这是一本书,但是里面看起来没有字,苏阳侧着书籍,才能够在里面看到隐隐约约的晕痕。
“好心思。”
瞧着这本书,苏阳又赞叹道。
“哦?”
王七看到苏阳拿到这本书,问道:“公子可是从这里面看出什么?”
苏阳看看手中的书卷,把书卷放回书架上面,说道:“这是你王家人的笔记,用矾水写出来的,该是不愿意曝光,我只是叹心思之巧,没有窥探之心。”
适才苏阳不过用慧眼略略一看,其中有涉及王七父亲之事,更有抨击朝廷之言,也就把书放下了,苏阳知道,这些约是在齐王没有入关之前,由陈阳老子当政的时候,荒唐不堪,又不让人言,因此才有这种手段。
王七闻言略送口气,说道:“家父当年也是酷爱收集诗书字画,其中有不少名贵的,当时害怕露白,就把东西用矾水所写,藏匿起来,只是家父死后,在前年冬季,家中不戒于火,致使先父心血尽付于丙…”
说着,王七带着苏阳,向着书架一角走去,在书架一角处抽出来了一个书卷,书卷的大半已经被烧,此时仅留一半,苏阳瞧看画像,居然是金陵钟山上的三绝碑文上的画像。
金陵的三绝碑文,是吴道子画,李白做赞,颜真卿写,现在年常日久,行迹已经隐约模糊。
现在王七把苏阳带到这里,也是转移话题,不愿意让苏阳继续在那书卷上面纠结,毕竟像那一本书卷,如果被人弄出来了里面的字迹,看到了抨击朝廷的话,他们家里都要遭祸。
“当时失火的时候,我就只救回来了这个。”
王七说道:“致使家父一声所积诗书毁于一旦,一念至此,就感觉心中一阵痛惜。”
苏阳向着王七的手中看去,看着那半截画卷,上面画着宝志和尚的像,在这神像的下面,原本是三绝碑文,但现在烧没了。
“公子你自金陵来,可曾知道这金陵的三绝碑文究竟何字?”
王七问苏阳道,这是他诚心所问。
“自然知道。”
苏阳点点头,说道:“我也曾去看过三绝碑。”
当初看三绝碑的时候,苏阳还是和颜如玉,孙离一起专程去的。
王七听到苏阳曾经在那里过,顿时就动了心思,看着苏阳,说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恳请公子将三绝碑文写下来,如此少了让我前往金陵奔波之苦,等我死后,也能够给我九泉之下的父亲交代了。”
王七眼睛看着苏阳,里面满是希冀,说道:“此事若成,我必有厚报。”
你的厚报能有多厚?
苏阳瞧了瞧王七,并不在意他的厚报,看着王七神色,说道:“倒是不图你报答,你想要三绝碑文,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事,给我笔墨。”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王七见苏阳居然如此容易就答应了,顿时送了一口气,带着苏阳就往案桌前面走去,等到苏阳来到案桌前面,更是亲自研墨,等到墨水研匀,方请苏阳来到前面动笔。
伸出手来抓着毛笔,苏阳看着前面白色的纸张,有心想要一撮而就,将字写上去,只是等到毛笔即将落在纸张上面的那一刻,终究是顿了一顿,紧接着苏阳方才再度落笔。
水中之月,了不可取。
灵空其心,寥廓无主。
苏阳运笔一笔一划,原本他练习的书法,就是从颜真卿的楷书开始,此时再写楷书,一笔一划自有法度,颜真卿术法中的筋骨被苏阳挥洒的淋漓尽致,内在精微,外在磅礴,这一个字一个字的自苏阳笔下而出,旁边的王七见状,已经是惊讶的合不拢嘴。
在王七看来,苏阳所写的字,一个个和颜真卿的字几乎没有什么差别,而亲眼看着这种字迹在笔尖绽放,在他的房中绽放,在他眼前绽放,让王七忽然有一种参与其中的荣幸感。
丹青圣容,和往何所。
这八个字写完之后,这一个出自李白所做,颜真卿所写的三绝碑文就被苏阳写了出来。
苏阳自己甚是,自觉简直就是将颜真卿的字拓印下来一样,并且在一些笔墨的细节处,苏阳自觉比起颜真卿做的更完备一些。
毕竟是站在前人的基础上面,苏阳学的又是颜真卿的笔法,因此不值一提。
“好了,这就是三绝碑文了。”
苏阳对王七说道,没有敷衍,端端正正的完成道。
“多谢,多谢。”
王七连忙对着苏阳行礼。
苏阳轻轻摆手,并不在意,能够写出一幅好字,苏阳自己心中都是极为快慰的。
“相公!”
王七走上了书架,把上面的《松风阁诗帖》择了下来,郑重的递到了苏阳的手中,说道:“这一本字帖,是我在市场上面淘换过来的,是真是假,我心中其实也没数,不过听相公言之凿凿说此字是真,想来必是真的。”
“相公是懂书法的人,最是会爱惜字画,不像我们这些人,时时会让书画破损。”
苏阳听着王七的话,伸手接过了松风阁诗帖,看着王七,问道:“不是说不转卖吗?”
“当然不转卖!”
王七说道:“不过以书易书,把字画送到真正爱惜他的人手中,这也是雅事,况且在我看来,相公留下来的字,丝毫不逊色这松风阁诗贴。”
过誉了,过誉了…
苏阳满脸是笑,既然你这么慷慨,我也不妨多帮你一把,帮你把劫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