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章 复盘
天宝十一载，二月初二，龙抬头、
张守珪废园。
高明，故地重游。
身边的随从，却有了变化。
原来，一直是周全、刘安两个人陪在高明的身边，充当护卫，如今，变成了周全、赖忠，以及赖忠在淮南谍报司三人战斗小组中的其他两位成员，兄弟俩姓梁，人称梁三、粱六。
至于刘安，那天回到淮南进奏院之后，又请了太医院的御医亲自过来看了一下，性命无碍，伤势也好养，就是失血过多，这个吧，只能慢慢调养，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怎么也得卧床半年，算是不幸之中的万幸吧。
不过，刘安没事，高明可有事了。
一行人刚刚回到进奏院的，可把谢正给吓坏，问明白前因后果之后，长长松了一口气，随即勃然变色，二话不说，请家法！
二十棍子，一点儿没客气，结结实实地打在高明的后背上！
打得他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
这还不算完。
谢二胖子告诉他了，这二十棍子，是我作为谢家长辈收拾你的，除此之外，这个事儿，我必须得告诉谢直去，你别以为受了这二十棍子，你师父就能放过你，别想那好事儿！还有你师父那一关等着你呢，你自己小心吧！
高明躺在床上，一脸无奈，他能有啥招儿？
说白了，高明也知道自己这事儿办得有点冒失了，别的不说，要没有周全，刘安两个人拼死护卫，又机缘巧合上碰上了任海川任老道帮了一把手，他们三个人到底是什么个结果，还真就不好说。
在这种情况下受罚，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儿。
但是受罚归受罚，事情还得办！
什么事儿？
追查那一船火药的来源！
高明和小易，从张守珪废园返回之后，把知道的所有的信息对了一对，两人从头到尾捋了一遍，算是勉强还原了整个事情的原貌。
先说结论，这一船火药，应该黑衣人的，在灞水码头爆炸，纯属意外。
意外之后，他们为了掩盖爆炸这个事实，或者说为掩盖这一船火药的存在，直接开始了杀人灭口。
在这其中，为他们传递消息的就是张姓中侯。
而这些黑衣人，应该是走弥勒教的途径才进入了长安城，然后一直隐藏在张守珪的废园之中。
整个流程说完了以后，小义却犯了难。
为啥？
黑衣人的身份，不好确定。
小义一开始，以为这些黑衣人全是弥勒教的信徒，这才从扬州带着谍报司的精兵强将，暗中坠上了他们，但是，现在，却不好说了。
因为这个弥勒教，多多少少的跟佛门有点儿关系，但是呢，这黑衣人用的又是道门的火药，这个就有点儿奇怪了。
况且，弥勒教主要招收的人员，还是汉人。
倒不是它不愿意招收胡人，而是人家胡人自有信仰，什么突厥什么奚族，从信仰上来说，都是原始崇拜，还真没几个信奉汉化了的佛教，尤其还是弥勒教这种走偏了的分支，就算幽州那个胡人最多的地方，真正信奉弥勒教的胡人，那也是相当的有限。
现在呢，看看黑衣人的构成，足足三成的胡人，这跟弥勒教的具体情况，对不上，总不能弥勒教为了这样一次任务，将教派之中所有胡人都派出来了吧？
弄到最后，小义都不敢确定这帮人的身份了，即便他是通过监控弥勒教的相关人员，才发现的这些黑衣人，然后一路从扬州追到了长安城，但是，到了现在，小义还真就有点含糊了。
除此之外，高明还提出了一个担忧。
什么担忧？
他的担忧是这一船火药，被黑衣人运送到长安城，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现在的情况，可以明确地说黑衣人，是隐藏在幕后的势力，组织出来的一票人马。
这个势力，能够把带着火药走弥勒教的途径，进入长安城，同时还能运送这么多人员，一起进入这个长安城啊，这都都需要大量的资源倾斜，才能达成这样的结果。
那么，问题就来了，他们费了这么大劲儿，到底是干什么来的？
就以那一传道门火药的威力，这也就是在灞水码头炸了。如果不炸的话，随便堆在哪，不敢说别的地方，就张守珪的废宅章，起码能轰轰差一半！
这个就非常危险了。
真要是让他们把这个火药送到东西两市，少说能炸掉半条街！
甚至高明还有一个的担忧，万一要是让他们运进了皇城，那后果更是不堪想象！
现在，即便现在这船火药已经意外的爆炸，高明也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这些黑衣人到底有什么阴谋？
在这种情况下，继续追踪这些黑人，必须把他们，以及他们的幕后黑手都挖掘出来，到底看看怎么回事。
高明和小义两个人，在这件事呢，算是殊途同归，不管是小义追查黑衣人真正的身份，还是高明追查那一船火药，要都现在都归结到一点上——继续追踪，搞清他们背后阴谋！
事实上，在两个人对完消息之后，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达成了共识。
下一步，就简单了，破案！
怎么破案，怎么追踪？
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很难的事情，但是对高明和小义来说，那是“淮南人”安身立命的本事！
不用废话，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简简单单地定出来三个方向。
第一个方向，张姓中侯。
这哥们儿，肯定不对。
早在开元末年，就通过张守珪的关系潜伏在长安城，时至今日，十多年的时间，谨小慎微，毫无破绽，要不是因为他走漏消息这件事被高明抓住了，又被高明通过排查法一个一个的排除当场人员，最后才找到他的，恐怕到了现在，那人家还好好地当他的金吾卫中侯 即便如此，高明发现是他走漏了消息，在潜意识里，还为他开脱呢，什么又是被威胁又是没注意的，反正根本就没有想过，张姓中侯会主动向黑人传递消息。
最后还是他暴起发难伤了刘安，又直接跳进了张守珪废宅逃避追杀，高明还以为他是好人呢。
现在，回过头来复盘的话，就能看出来了，这哥们儿，应该是潜伏在长安城里十多年都坐探了。
套路，熟啊。
因为淮南谍报司，眼下在全国各地，也都派出了坐探，这些人，跟这个张姓中侯的情况，大同小异。无非可能没有他这么好的掩饰身份，可能也没有他这么长的潜伏时间，但是呢，意思都一样，也都是稳稳当当的在当地有个规矩的身份，然后暗中向淮南不断的传递消息，当然，在有需要的时候，得到命令，进行激活，行动起来。
现在来看，这个张姓中侯，肯定是黑衣人背后势力早早就派到长安的一个坐探！
找着他，不见得能找到黑衣人，但是可以明确一点，肯定能找到他的背后到底是谁。
所以，追踪这个张姓中侯，就是一个非常直接的方向。
第二个方向，道门火药。
说实话，这个方向，还真得感谢人家任海川任老道，要不是他说出来，道门其实早就能够炼制火药了。说实话，淮南谍报司都不知道，还以为民间作坊摸索出来的黑火药，就是在长期的生产生活中摸索出来的，压根儿就没往炼丹这方面去想。
讲道理，这是淮南谍报司的一个重大失误。
而且根据实际情况来说，那一船火药爆炸的威力，正好介于淮南火药和民间火药之间，可以判定是一种新型的火药。
现在有了任海川的话，绝对可以确定，在灞水码头爆炸的那一船火药，就是道门火药。
下面的问题，就是如何追踪了…
简单！
那船火药，炸了，没法追踪，但是，可以寻找黑衣人准备好的，储存那一船火药的仓库。
客观的说，存放火药，是一个挺专业的事儿，什么温度，什么湿度，怎么个密封性，这都是必须需要注意的，要不然的话，大量火药堆积在一起，要不然就容易炸，要不然就是受潮变得无用，一个不小心，就没个好。
关于这一点，别人不知道，出身淮南的高明和小义，谁还能不知道呢？
所以，高明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火药仓库的存在。
找到它！
顺着这个仓库的所有权，再向下追索，说不定就能找到黑衣人，或者黑衣人背后的势力！
下一个问题，就是怎么去找这个仓库？
简单！
刚才说了，那一船火药，是道门制作出来的火药。
既然能够制作，就应当有相应的存储技术，要不然的话，道门早就炸飞了。
所以，要找这个仓库，就应该把和道门有关的地方都扫一遍，必然有结果！
第三个方向，最直接，追踪黑衣人！
具体方式呢？有两种。
第一个，画影图形。
这来源可多了。
任海川任老道，机缘巧合之下，被抓到了张守珪的废园之中，亲眼见过不少黑衣人的相貌。
高明三人，进入废园之后，被黑衣人偷袭，见到了六个，一半是胡人，一半是汉人。
谍报司，强攻的时候，正面和黑衣人拼杀，即便不可能每一个谍报司的成员都把黑衣人认全了，但是如果把所有谍报司成员所面对的黑衣人都综合一下，基本就可以确定所有黑衣人的相貌了。
三管齐下之下，即便有几个漏网之鱼，也无伤大雅。
事实上，小义在撤出张守珪废园之后，就着手安排这件事，安排了大量的画师，根据所有人的描述，对黑衣人进行画像，然后再综合对比。
等结果出来之后，把已经身死的黑衣人刨出去…
最后，拿到了六张黑衣人的画像，可以确定，其中三人，是在废园一战逃出生天的，剩下三人，待定。
即便确认率仅仅有百分之五十，但是以大唐这种现实条件，已然不错了。
往外贴！
长安城门，通往各州县的道路，长安城内坊市的门口，都贴上！
这种模式，看着眼熟不？
熟就对了，这叫“海捕文书”！
大唐版“通缉令”！
什么叫长安县、万年县、蓝田县，什么是京兆府，连带着各个坊市的武侯铺，全上！
那真是在长安城洒下了天罗地网，那几个逃脱的黑衣人，如果就找个地方一躲，结果还真不好说，但是，只要他们出现在长安城的街道上，总会有人能够发现他们！
只要是发现了，就好办了，都已经砍死三十多个了，还有啥客气的，抓！胆敢反抗，格杀勿论！
第二个方式是什么？
继续找邢縡！
你不是在长安城地下世界呼风唤雨吗？欸，我上回向你买了消息，寻找黑衣人的下落，你找到了，很好，但是，跑了六个，现在画影图形在这儿，我再向你买消息，追查这六个黑衣人的下落！报酬，还是一颗灌了铅的骰子！
小义离开张守珪废园之前，就已经向小义要了这颗骰子，反正留着也是留着，不如直接交易给邢縡，一来，可以买到消息，二来，也能让人家邢縡安心不是？
事实上，邢縡见到那颗骰子之后，脸色那叫一个精彩，不过，到了最后，还是答应寻找六名黑衣人的下落。
两种方式，并行不悖，堪称一明一暗，官面上的，地下世界的，那真是真正的天罗地网，还就不信找不到六个黑衣人！
两人议定之后，就分头行动。
小义，除了要联系邢縡，同时派出谍报司人员排查长安城的道观之外，还得抚恤谍报司。
张守珪废园一战，纵然淮南谍报司以绝对碾压的优势击溃了黑衣人，但是也有伤亡，所以，战后抚恤、赏功一事，就变得尤为重要，活着的，该叙功就叙功，受伤的，该治疗就治疗，死了的，该入土就入土，如果生前有意愿，想回淮南安葬，就火化，等到小义回归淮南的时候，自然让他们落叶归根。
这些事儿，千头万绪，由不得小义不亲自盯着。
高明，除了利用自己监察御史的身份，督促京兆府以及长安各县寻找黑衣人的下落，也没闲着。
这不，他刚刚能下床，就带着周全、赖忠等人，再一次来到了张守珪的废园，因为他总觉得，张守珪的废园之中，应该还有问题。
为啥？
因为张姓中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