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已经误了近一个时辰。
恢宏的大殿之外,满朝文武依旧在寒风中等待着,依旧是泾渭分明的两拨人,游离在两伙人之外的少之又少。
议论是难免的。
今日很奇怪,似乎从未出过这种情况,神昭女帝自登基之后,一直都极为勤勉,虽然休朝的时候也不少,但都事出有因,涉及到一些大事,或与吴绪宽的博弈。
像今日这种,不休朝,却误了早朝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而就在前一日,传闻卧床的康隆基上朝了。
两者之间是否有联系,还没人知道。
吴绪宽正闭目养神,对周围的议论声充耳不闻,他心里有自己的盘算。本来,他今日想要告病来着,因为康隆基归朝,在朝堂上会对他非常不利!
但他考虑再三,还是来上朝了!
因为他考虑到了,犹如前一日的退让,乾京城的舆论已经开始对他不利,虽然也出了康隆基是回光返照的传言,但康隆基只要还活着,这传言就不会对他形成实质性的帮助。
他昨天已经怂了!
不能再怂下去!
吓得连早朝都不敢上了,不利于稳定人心!
所以吴绪宽来了,他要稳定人心,也是来印证自己的想法,他倒要看看,康隆基还能挺几天?
铛!铛!铛!铛!…
上朝的钟声终于响起。
大殿外的议论声骤止,全都抬头向大殿门口看去,而后自动列队,犹李广山、吴绪宽两人带队向台阶上走去。
文武大臣入了大殿。
见女帝已经坐于高台之上,周安站在女帝左侧,却不见康隆基的身影。
很多人都脸色微变,扫视了一下大殿内,依旧没找到康隆基的身影,康隆基昨天来了,今日却没来,这…几乎可以作证“回光返照”的传言。
但,实际情况究竟如何,没人说的准。
“上朝!!”周安尖声宣道。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有事启奏,无本退朝!”
“禀圣上,臣有本启奏…”
一切,看似都非常正常!
女帝神采奕奕神态威严的坐于高台,周安面无表情的做者本职工作。
这是一次极为波澜不惊的早朝,或许也可以说是,神昭女帝登基以来,最为正常的一次早朝,皇帝,有了皇帝的威严,臣子,也有了臣子的恭谨。
东乾似乎一夜之间回到了一百年前,一百年前,那个时期的东乾朝廷的早朝就是如此,权利都在皇帝手中,没人臣子敢在早朝上顶撞皇帝,逼皇帝退位这种事更是不可能发生,会死全家的!
整个早朝,持续了还不到一个时辰。
只有足够重大之事,才会在早朝上商议,其他都是递折子,等皇帝批阅,现在称得上重大的,无非就是几处大小造反之事,以及赈灾之事。
其他都算不得重大。
而最重大的,吴绪宽与女帝之事,持续了几个月的朝堂博弈,在这日的早朝上,却完全没有。
吴绪宽就没说过话!
他就是看着!
他能感觉到,在这日早朝上的女帝,比之前要强势了一些,像是一个手握大权的皇帝了。女帝能如此,自然是因为康隆基,虽然康隆基今日没来,但昨日来了。
所以女帝有底气!
一次无比正常的早朝!
正常的让人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多数人都想不到,究竟哪里不对!
吴绪宽感觉到了,越正常就越不正常,在这种关键时期,任何正常都是反常,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早朝过后。
极致巨大的广场之上,龙辇在一群太监宫女的簇拥跟随下,不急不缓的向内廷行去。
周安跟在龙辇旁,一言不发。
女帝坐于龙辇内,已失去了皇帝该有的威严与霸气,她显得很累,很疲惫也很憔悴,眉头始终紧锁着。
“小安子…”女帝突然开口。
“圣上,奴才在呢。”周安回道。
“你说…能骗过吴绪宽吗?若让他知道康公的死讯,又当如何?”
“圣上,奴才以为,目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太公爷的事,瞒不住的…要不了几日,吴绪宽便会知晓,到时候,怕是…”
“小安子,你有话直说便是。”
“圣上,您还是得早做打算,这乾京城若是乱了,奴才觉得,您还是应该先避其锋芒,您之安危,关乎国运,关乎江山社稷,大意不得,可不能意气用事…”
周安这话说的,可以说极为露骨极为放肆了。
但女帝并未呵斥周安,而是沉默了。
龙辇周围的太监宫女,全都听到了周安与女帝的交谈。
他们都听出来了,周安这是让女帝跑路!
一旦有变,便逃离乾京!
龙辇到乾武宫外停下。
周安搀着女帝下了马车,一同向乾武宫内走去,回到乾元殿后,周安让在乾元殿侍奉的所有宫女太监全都出去了。
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女帝愁眉不展的小脸终于舒展开,她一屁股坐在龙椅上,头一歪,用手撑住额侧,一副好累好累的模样,
累是真心累!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女帝多数时间都处在一种表演的状态,而且多数时候是要表现一种虚假而复杂的情绪,尤其是早朝上的表演,那看起来最简单,实际上最难!
因为她要同时欺骗自己人与敌人!
她要给所有人一种,有康隆基在,自己底气足的感觉,但她还要让吴绪宽觉得不绝对,因为康隆基不上朝本就不对劲,所谓聪明反被聪明误,她就是得让吴绪宽误自己!
同时,她还得让宫内的人感觉,自己所表现出的底气足,实际上是一种心虚,就是怕被吴绪宽发现康隆基已经死了,所以才那般表现,但实际上,她是想让吴绪宽相信,康隆基真死了!
非常复杂!
都是周安教她,让她那样做的。
“…朕真的会落到离开乾京城的境地吗?若是到了那一步,唉!”女帝感叹着问。
“圣上,您说什么呢。”周安拿起果盘里的苹果,擦了擦,递给女帝。
先前两人在回来路上那般说,自然也是在做戏,为的是动摇大内人心,促使一些人背叛,他们都将为康隆基的死作证。
“不会吗?”女帝咬了一口苹果,又问。
“当然不会,奴才可以向圣上保证。”周安微笑。
“哼!”女帝发出了一个鼻音,斜眼看周安,“你保证?也是,你本事那么大,大的都敢作践朕了,你倒是敢保证…”
又发神经。
周安没接茬,不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女帝斜眼看周安,没好气的神色。
从昨天晚上一直到现在,康隆基被周安折腾惨了,现在还躺在棺材里装死人呢,女帝也被周安折腾惨,有哭又叫又正常又难受又憔悴的…就周安没啥事,那叫一个舒坦。
周安舒坦,女帝就有小怨气了,先前她在早朝上时,内心里有多紧张多难熬,多么度日如年,是其他人不可想象的。
“小安子。”女帝又突然叫了周安一声。
“在呢。”周安应声。
“来,抱朕…”女帝拿着吃了一半的苹果,敞开手臂比划了一下。
周安一愣神。
这么突然吗?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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