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野跟踪灰衣老者一路来到海岛深处,只见沿途所见一派原始风光,地势越来越高,崇山峻岭,古木狼林。老者步履轻健,一开始不紧不慢,到后来发足疾走,速度竟快如奔马。李牧野瞧出对方有意用这种方式称量自己斤两,心中不甘示弱,撒开脚力跟了上去。
在一片翠绿葱葱的山谷里,灰衣老者停身站住,猛然回头,眸中放光盯着李牧野,道:“好体力,不愧是刘一手杂戏图的继承人,你这身手倒是够资格来取阿龙的命了。”
他若只说刘一手,小野哥根本无从去猜,但他提到了杂戏图,李牧野立即意识到老者说的是刘长风。这老家伙居然认识刘长风,并且似乎还是故交。如此算来,也该有百来岁的高龄了,这体力却丝毫不逊年轻人。
“老前辈是哪位?”李牧野保持警惕之心,礼数周全问道:“您提到的刘师父,可是尊讳长风的刘老先生?”
老者哈哈一笑,道:“刘长风就是刘一手,这老家伙当年不肯做汉奸,那一年他被三个东瀛人挤兑出逍遥阁,一路追杀跑到邯郸,还是我亲手救的他,一晃儿七十多年过去了。”
李牧野嘿嘿一笑,这老头太不会聊天了,专门扯老子对不上茬儿的咸淡。
“爷们儿,我知道您年纪很大了,不过您这么聊天容易把天聊死了。”
“你不想跟我聊天,那就是想跟我过过手喽。”
老者说罢这一句,立即跳过来便是一拳。
这老头说打就打,一出手便快如闪电,身法迅疾如风,看不出什么套路,拳已经到了眼前。
李牧野不知他是何用意,不敢丝毫大意,赶忙抬手招架,同时感觉到对方的拳因为如铅汞般的气血集中而变得格外沉重,仿佛一柄大锤砸过来,知道不能硬接。在接触的刹那,敏锐的用了个化的力道,身子向后缩,带着对方的拳头走。本意是想要把对方的力道化去,却不料老者这一拳不但迅猛,而且刚柔合一,小野哥往后带他的拳,他却忽然手臂一震,砸的力道化作了抽的劲儿,啪的一声,指尖扫在了李牧野的手心上!
一阵火辣辣麻酥酥的感觉伴随着剧痛而来,李牧野半边身子都为之酸麻。大吃一惊的同时,足下赶忙一点,嗖的一下倒着跳出两米远。对方显然已经料到小野哥下一步的动作,如影随形追了上来。
李牧野知道自己落了下风,可谓生死就在顷刻。赶忙屈指一弹,一颗琉璃球以不逊子弹的速度射向老者。
老者眼看着琉璃球到了眼前,竟不躲不闪,对着琉璃球哼了一声。李牧野明显感觉到空气为之一振,他吗的,这是什么邪术?竟似乎是用声音震动空气降低了琉璃球的威力。
与此同时,老者已经张嘴叼住了琉璃球。手上丝毫不乱,依然如约而至的来拿小野哥的当胸。
他五指如钩,青白的指甲盖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这手的皮肤上已经没有任何纹路,这是铁砂掌练到最高境界,磨去了老皮硬骨后,去芜存菁才有的特征。李牧野只看这只手便断定,若是被他拿到,只需一下便能撕开自己的胸膛。
说时迟,那时快。
李牧野在电光石火瞬间做出判断,这一次没有再采取后退摆脱的办法应付对方的手段。他探出右手来,直接去抓老者的面门。二人反应速度几乎完全相同,老者虽然自信能一把抓烂小野哥的当胸,却也估算到了小野哥这只手若抠实了,至少也能毁掉他一双招子。
老者身形一顿,足下生根不动,上半身却好像不倒翁似的横向摇动,避过小野哥的手指,同时手上变招反手来打李牧野的太阳穴。
李牧野只来得及立起手臂去挡,老者占着发力的便宜,瞬间气血凝聚于手掌,堪堪就要打在小野哥的手背上时,忽然面色一变,闷哼了一声,刷的一下退出老远去,叫道:“卑鄙!”
“打死你就无所谓卑鄙高尚了。”李牧野用戒指里的牛毛针暗算成功,哪里肯给他喘息之机,立即连续挥拳猛攻过去。老者半身麻痹,短时间内没办法恢复,一下子丢了先手之利,赶忙后撤招架,一时间被小野哥追的滴溜溜乱转。
“你着法宝吧!”李牧野知道彼此体术修养差了一筹境界,精神方面大抵相当,若不是刚才老者过于托大,自己根本没机会用牛毛针暗算得手。现在一招得手,自然不肯让他拖延到药效消失,眼看拳脚功夫不能奏效,又不敢轻易开枪,便只好将身上的其他零碎拿出来与老者拼命。
特工腕表里还有毒针,百宝囊中有须弥净火粉,衣服上还有几颗能释放毒烟的纽扣。能用的东西全都用上了,出道多年,还从没如此拼尽全力过。
老者被小野哥层出不穷的手段迫的狼奔兔逐,生平与人交锋不计其数,若论狼狈,此战第一。他年岁已高,纵然有神乎其神的体力修养,却也没办法在半身麻痹的情况下,连续以极限身法躲避无孔不入的毒烟和暗器,终于一步躲慢了,被小野哥的一颗琉璃珠以打穴的手法命中肋下经络,登时一口气憋在当胸,身体猛然停顿了一下。
李牧野见机会难得,赶忙亮出青云镰月,合身扑过去对着老者的脖子就是一刀。
“住手!”老者一声断喝,同时伸出刚好从麻痹状态中恢复的右手,奋起全身力气精准的拿住了小野哥的手腕。
李牧野毫不迟疑的将短刀丢给左手,在右手脉门被对方捏住以前,一招壮士断腕就要把自己的手臂砍断,同时这一刀也足以顺势将对方首级切下来。
砰的一声,老者竟没有抓住这个机会拿住小野哥,一下子将李牧野丢了出去。又喝道:“住手,我有话说!”
李牧野已经黔驴技穷,能用的手段全都用上了,唯一还没发挥作用的只有藏在指甲里的纳米机器人侵入对方经络这一招了。不是不想用,而是根本没有机会。对方的精神感应太敏锐,丝毫不在自己之下。哪怕是刚才被抓住手腕的一瞬,小野哥也明显感觉到自己根本来不及施展这一招,就会被对方的拿脉手法所制,所以才会搏命,打算以手腕换对方的脑袋。
“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李牧野面色阴晴不定,死鸭子嘴硬说道。
老者大口喘着粗气,满头大汗,指着李牧野,上气不接下气道:“好小子,真有你的,如果不是你心存顾忌不敢用枪,说不定我还真就栽在你手里了。”
李牧野道:“现在你的老命也攥在我手里呢。”
老者嘿的一笑,道:“你我武道修养半斤八两,若论体术,老夫还胜你一筹,你那些零碎都是厉害的杀人手段,却还是没能要了老夫的命,只不过老夫找你不是来跟你玩命的,犯不着赌上老命跟你打生死,所以才要息事宁人,你且听我一言。”
李牧野道:“听就听,我不是怕了你,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你活了偌大年岁也不容易,就给老天一个面子,听一听你有什么要说的。”
“首先,老夫知道你是李牧野,跟刘长风学过能耐。”老者说道:“还有,你是来杀也白龙的!”
李牧野阴笑着看着他,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那就更留你不得了。”
老者道:“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李牧野道:“黄永昊对我的底细知之甚详,你是也白龙身边最近的人,多半是听了他的挑唆才来找我的,可惜你不该过分托大,一个人就想把我料理了。”
“小子,你错了。”老者道:“第一我不是从珞珈王那里知道你的消息的,第二老夫不是托大,而是本来就没有恶意,所以才单枪匹马来见你,本来只想称量一下你的斤两,却没想到自己这秤砣不够分量,居然吃不下你小子。”
“你不是受黄永昊唆使来的?”李牧野暗自吃惊,面色惊疑不定打量着老者,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老夫本名武士东,河北邯郸人,地地道道的中华后裔。”老者自我介绍道:“你知道刘长风曾经是武榜第一,却不知道当年武榜上还有一人跟他齐名。”
“你是安排霍静珊进入到白龙菩萨集团的那个人?”李牧野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一下子想到了一个可能。
武士东嘿嘿一乐,道:孺子可教,你小子总算不是笨蛋。”
“你是自己人?”李牧野惊讶的看着他问道。
武士东道:“我是个中国人,但还不能算是你们的人,只是当年欠了陈家丫头一笔债。”
“你说的是外事局的陈淼?”李牧野问道。
武士东点头道:“我是五十年代初离开大陆的,但武氏家族在邯郸却还有百十口人,如果不是陈家丫头请了我兄弟进中南海给一位首长担任警卫,那一家人都要被我株连。”他说到这里顿住,叹了口气,道:“我这辈子都是在欠人恩义中过来的,国内欠了陈家丫头的,在南洋欠了泰王和阿龙的。”
“阿龙就是白龙菩萨?”李牧野问道。
“也就是你此行要杀的人。”武士东叹道:“老夫接到了陈家丫头的传讯,她派了你来杀阿龙,希望我能在你得手后助你一臂之力,保你平安离开,但老夫觉得你几乎没可能得手,所以就想先试一试你的本事。”
李牧野一听这话,顿时大为感动,老妈原来还安排了后手保护自己。压下心头情绪,仔细想了想,又问道:“既然陈局可以安排你帮助我,为什么不直接命令你杀了也白龙?”
“因为她很清楚,如果下了这样的命令就是逼老夫自杀。”武士东道:“阿龙是我一手带大的,不是亲儿子却比亲儿子还亲,以我跟他父子两代情分,哪里舍得下手?恩义难两全,老夫只好自杀。”说完又禁不住叹了口气。
李牧野瞧得出,他内心十分纠结。刚才所谓的试探,如果自己没有接下他的拳脚功夫,就算不至于丢了小命也得被他打残了。从这一点上,不难看出来这老头内心中还是想保护也白龙的。
“我来到这里让你很为难?”李牧野问道。
武士东并不否认,点头道:“如果陈局能接受,我宁愿替阿龙去死。”
李牧野话锋一转问道:“你知不知道黄永昊是什么人?”
武士东冷笑道:“有野心的人,但凭他一个还威胁不到阿龙。”
李牧野道:“如果再加上一个手段不在我之下的忍者杀手呢?”
武士东一怔,道:“那就很危险了。”
李牧野又问道:“白龙菩萨近期是不是要见黄永昊?”
武士东道:“你的意思是黄永昊想要趁机刺杀阿龙?你难道不是有跟他一样的目的吗?为什么告诉我这个消息?”
李牧野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来到这里可以是为了杀人,也可以是为了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