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长公主的小手就有点抽不出来的感觉,因为高文的手实在是太大太温暖了,她的手就如同风平浪静海洋里的一叶小舟般,荡来荡去。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对峙着”,安娜就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而高文则依旧保持着低头行礼的姿态——他在这两日里,关于礼仪方面,已经向尤多希雅学习得非常纯熟了,也掌握了几个常用希腊文词汇的读写。而米哈伊尔则一脸坏笑,就在旁边看着。
“长公主阁下,这里是这段时间孤儿院运作的卷宗,还请您尽快过目并盖上印章。”旁边的几位修道院修士,打断了这一切。
“唔,高文你起来好了,马上我会亲自向你表示感谢的。”这时,安娜才有点尴尬地急速将温柔的小手给抽出,就像金角湾的小舟顺着水闸冲入了城内河渠,脱离了大海那样,但并未有擦手的举动,因为她自己也觉得,这对高文是不礼貌的,虽然紫色皇宫的帝王家族习惯如此做。
孤儿院郁郁葱葱的外墙下,结束了视察的安娜,坐在了肩舆坐垫上,米哈伊尔放下了前面的纱帘,因为外墙沿边的街道行人较多,长公主还是需要遮掩自己身份的。
而高文就立在纱帘外的七尺之地,“斯蒂芬.高文,你毕竟曾给我比较深的印象,而你今日居然能当上孤儿院的首善,并且拿出整整五个金磅出来,不过我很好奇的是,你不是追随父亲的卫队从军去了小亚吗?那你的钱是从何而来的。”
“我只希望生于紫色宫殿的高贵长公主,按照方才您的承诺,答应我的一个要求。”高文避而不答。
“好吧......我对此并未有什么可以反悔的理由。”纱帘后的长公主看来很坚守承诺。
“我的要求,是希望长公主答应我三个要求。”
“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就连我这样年龄的女孩都不会上当,高文你这个来自北方蛮荒之地的大蛮子!”安娜的语气有点生气。
“那这样好了,为了公平,我们可以做个赌约——如何各自在一个时辰内,赚到四十个弗里斯,如果我输了,哪怕是一个要求我自此也矢口不提。”
“很好,米哈伊尔。”安娜而后说到,“给我四十个弗里斯。”
“是的,尊贵的长公主阁下。”米哈伊尔微笑着,将自己的钱袋摆入了安娜的手心。
结果高文急忙摆手予以否定,“不不不,长公主,我像鄙人刚才使用了‘赚’这个词汇,那就是放弃掉我俩身上一切象征身份的东西,凭借自己的能力去完成这个目标。”
话音刚落,米哈伊尔又笑着把钱袋给收回去了。
捏了个空的安娜,瞪了这位皇帝侍卫一眼,接着眼神也开始明亮起来,即使隔着纱也看得出。高文明显判断出,这喜爱冒险的小妮子对他的提议来了兴趣,“很好,难道我还不如你吗?你这个瓦良格蛮子,就让我们比试比试好了。”
“长公主阁下,请选择您最擅长的。”就在安娜除去华服和美丽的首饰时,米哈伊尔再度贴心提示。
接着,使女将一件普通人家的披风斗篷交给了安娜,结果即便选择了小号的,但还是让长公主的手全部缩在了袖子当中,不久庶民的靴子也套了上去。而后长公主走在前面,米哈伊尔与高文就跟在其后,为了公正起见,其余的侍卫和使女,便继续停留在孤儿院的门口等待。
安娜选择的,是一处给市民提供精神食粮的“圣书抄录院”,在四面敞开台阶凸起的长廊下,大约十多名年轻男子,正在各自的抄写桌前,竖着模板,在那里奋笔疾书,靠人力拷贝着圣经与教会的布道书。
不久,负责人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有点趾高气扬地站在台阶之上,便走了过来。
“你们这里都雇佣什么人抄录和绘制插图?”安娜清脆的声音让不少人都回头看来。
“大部分都是法律学院里来赚取补贴薪水的学生。”那负责人看到原来是个身形不大的小女孩,便懒洋洋回答。
“价码怎么样,我母亲因为生病了,所以我急需笔医药费。”安娜在说谎时,舌头有些吃力,这时候躲在街角的米哈伊尔一副“这真好玩”的表情,不由得笑起来。
那负责人也笑起来,“圣经抄录正反一页,就给你三枚弗里斯,要知道这群学生一页只两枚而已。按照规定的插图,是十枚弗里斯。”这话,很快引起了其他学生的不满,但安娜却充耳不闻,径自走到了空出的桌子上,用双手撑住,纵上去,才坐稳在高高的木凳上,腿还悬着。
高文也忍住笑,走到了长廊下,就在那里用食指微微贴着鼻子,看着安娜打开了墨水盒,接着就书写了起来,安娜写得很认真,也很迅速,不过这地方明显是要压缩成本的,一页上的文字极多,就像数不清的蝌蚪和蚯蚓般。
日头渐渐斜下去,足足一个时辰连带三分后,疲累的安娜才算是把十页书连带一副淡彩画给完成了,接着很骄傲地交工,看来四十枚弗里斯就要拿到手了。
那负责人也很赞赏安娜的速度,便走过来验收,而后他捧起了书页,再看看架子上的范本,眉头急速拧巴起来,“为什么你抄录的和范本很多地方不同。”
下面的高文噗嗤笑出来,扶着自己的额头,好像这一切早在自己的意料当中。
“那是因为你提供的范本,有许多显而易见的谬误,我用正规典雅的希腊文把它们一一纠正了过来。”安娜振振有词。
“可是这注释排行也有问题。”
“那是我仿造正统的古代异教诗歌韵文加以改造的,要知道这全是粗鄙之文,可花了我不少功夫。”
“这些文本都变动了。”
“是的,我刚才说了,这范本本全是粗鄙之文......”
接着,一片嘲笑声里,安娜被负责人揪住了衣领,提溜了出来,“看来你母亲的医药费要被刨去不少!”说着,气恼无奈的负责人朝她手中塞了八个弗里斯,“按照要求,我只能给你一副淡彩画的薪酬,还要扣掉两个弗里斯的纸张和墨水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