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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京都定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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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八年戊子朔(初一),帝在建康。阿甘  御书房,因行宫行孝三年的礼法,赵构依然素服临案办公。

  赵鼎劝说皇上说,宋徽宗驾崩于绍兴五年正月,按时间,皇上素服守孝的时日,已经可以结束了。

  初一晚,吴央被传来,也是素服就座。

  久违了,似乎好久没有一起说说话。首先是吴央处处回避,其次是赵构太忙。

  其实,吴央就是想,看看她基本不参合朝事,赵构会如何演绎他自己的历史。如果,大事、原则的事没有什么出入,她便可以安然地退居后宫了。

  虽然如此,她一刻也没有放松对朝事,对鹏举的关注。因为,印象中的历史记忆,已经走到了南宋政治十分诡谲的年轮。鹏举,正是遭劫于如斯诡异中。她,何能掉以轻心?

  所以,就算赵构没有传她,她也会主动招他谈谈了。

  没准,他就是想喝她泡的功夫茶了吧。所以,自然是一进去,就开始准备泡茶。

  浓郁的岩茶芬芳,氤氲开来。赵构终于坐不住,来到茶案。几道茶喝完,他端详她好久,开口道“央央,是不是故意回避我?一年多来,我忙的昼夜没空,你也就不会主动来看看我?晚上休息,我也不能去你那,按照我父亲去世时间,绍兴五年正月,怎么也要补孝到八年正月。如今,已经进入八年开春了。”

  开春了,他对她的神情,也温煦如春。于是,也报以温暖的微笑。说道:“是啊,从靖康元年,到建炎四年,再又绍兴八年,算来我已经跟着你前后14年了。从14岁的少女,到如今的25岁娘子,过去的岁月,总是恍如昨日。未来的日子,总是感觉度日有如蜗牛爬行。我恨不得你我,现在就已经七老八十。当你我白发苍苍时,也就可以不用这么Cao心了。江山自有后来人,人生再长有尽时啊!”

  看着她空濛的眼神,百无聊赖的样子,有气无力的声音,他担心道:“央央,总是精神百倍,信心十足的你,哪里去了?是不是我让你失望了?如果是,那你说说,我该怎么做才好。”

  看着他如此真切的关怀,她心里很温暖,很感动。

  何不乘此机会,好好谈谈?于是,说了下面一堆的话。

  君上,你想哪去了?你御驾亲征,力主收回失地,明君之为啊!你在我军北伐期间,果断地采纳了张浚的建议,才没有贻误战机,此乃明智之举也!你将淮西军划归岳飞节制,以图一举收复中原,英明决策啊!

  至于,结果事与愿违,然而你已经尽力了。世间万事万物的演变,往往有其天意,有其自身的发展规律。你,不可因而妄自菲薄。

  若论失望,我是对自己失望了。

  建炎四年夏秋之际,乘胜收回黄河以南失地,借刀暗杀了刘豫,举旗精忠、忠勇、猎豹、猛虎、野狼军,筹划三五年内五军扩军各十万大军。所以,你以我为朝廷监军。

  结果呢,金廷照样以刘麟冒充其父,建立刘齐伪廷,代替金廷与我抗衡,每每争夺我黄淮区域。建立的所谓虎狼之师,人们依然习惯地称谓某家军。至于五十万大军的计划,除了岳飞军达到了,其他四军皆多少人马?

  所以,我不敢再过问军事了。尤其张浚都师以来,干得漂亮,更无须我多嘴。

  当我获报,有人准备故意透露假情报给岳飞,说是女真将用赵桓儿子赵谌,再建立一个伪廷,继续与我朝抗衡。我一听急了,忠义的岳飞,岂容这种事情发生?自然是要为他爱戴的皇上着想,而自以为是地建言献策的。我当即私下派人,在路上堵岳飞,要他对岳飞晓之以利害。我没有想到,一根筋而又厚道的岳飞,依然被人算计了。

  君上让岳飞接管淮西军,我心里暗暗佩服君上英明。这样,不仅可用收复失地,也圆了鹏举此生“还我河山”的唯一愿望,唯一梦想。然而,当我得知此事有变后,实在不敢相信,迄今唯一让我,认为称职宰相大位的张浚,竟然舍大局而存私念,直接搅黄了君上这件睿智的决策。当我得知张浚,派遣又一个刘浩般的吕祉,前往淮西时,我的心有如被重重一击般,身子无力地靠在墙壁上,好久,好久…

  因为,淮西兵变,已经无以挽回了。当年,调兵刘家军时,我就对其明言,出身匪贼的骊琼,我不要。别让一颗老鼠屎,坏我一锅汤。后来,黄天荡战役结束后,安排乘胜追击时,我又吩咐刘将军,可以调来驻防九江的兵马,顺便乘此机会,再次考察招降的统制们。

  何曾想,又一次发生了,宗泽用匪可成兵,杜充用兵反成匪。

  ——她说到这,深深地叹了口气,继续道:

  所以说,君上啊,许多事情,是防不胜防哪!

  而有些事,往往是不以你我的愿望,为发展走向的。

  本来,皇帝赵构,宰相张浚,将帅岳飞,这三人合力,可谓是珠联璧合,天下将无人是这三人组合之对手。

  如今,唉…

  至于,你要换人,那是你皇帝的事,朝廷的事,更不是我可以过问的。

  之所以少见你为好,我就是担心我多嘴多舌。然而,这不等于我不挂心你。每天晚上你休息后,我都到御书房来过,看看当日,你都忙些什么了。

  ——说到这,她似乎陷入沉思,无语了。

  他感到,她从来没有象这次这样,精神如此萎靡,说话有气无力。便宽慰道“央央,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一个时期有一个时期做法与作用。这次的亲征,我才更加深刻体会到,你当时的,乘胜追击,多么重要。那时,我还在海上,是你抓住机遇,率领大军,挽救了我朝的濒危,换来了生机。至于举什么旗,称什么军,你我也别计较,顺其自然就好。关于五十万大军的计划,会达到目标的。”

  他握着她的手,温和地说“央央,正如你说,跟着我都前后十四年了,我却没能给你一个安稳的家。你也清楚,再不定都不行了。其实,我没有一天不想定都,不想给你一个自己的家的。战事一直不断,时局一直不稳,实在是力不从心。目前局势看,我认为应当定都了。也不能等完全安定,再定都吧。要定都,自然不是建康,就是临安,二者各有利弊。临安什么都好,就是太靠南了,离原来的京都汴京太远了些。所以,传你来,是想问问你,我到底该选择哪里?央央,求你,实话实说。”

  看着他真挚的神情,听着他恳切的语气,她无奈道“君上,定都是朝廷大事,我不好说什么的。如果一定要说,那么,心安是吾乡!”

  “心安是吾乡。心-安-是-吾-乡…”他喃喃地,陷入沉思。

  少顷,她道:

  白居易有诗曰“无论天涯与海角,大抵心安既是家”。

  苏东坡有词曰“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是以,陛下何时何地,感到“心安”了,便可安家了。

  “何时何地,感到心安了,便可安家了。”他重复了一句,又道“心安,我倒是觉着在临安时,最心安。好,我心里有数了。其实,我原来,就基本上属意定临安的,所以此次亲征移跸建康,后宫原地不动。既然如此,就定临安吧!我不日就下旨,让管风水的,选址。我自己,中意临安凤凰山一带。背山临水,有依靠,有灵气,蛮好。你说呢?”

  他这么期待地看着她,她只好真心实意地说:“嗯,凤凰山,背山临水,有依靠,有灵气之说,真是深谙风水学啊,真好!”

  “是吗?既然你也这么认为,那就定凤凰山区域吧。让他们去求证一下,程序,还是要走的。”

  见她陷入沉思,他腹诽,又“道通天地有行外了吧”,得把她拉回来。于是道:“我再问你,我罢了张浚,也是迫不得已。我恼怒岳飞,也是他太令我失望了。目前,让赵鼎先权且过度。其实,我还是觉得,秦桧还是蛮有才干的。可张浚,认为秦桧有点阴暗。你曾经说过,黄河水浊,同样灌溉两岸土地,不是吗?这也是目前,没有办法的办法。你说呢?”

  他点到要害之处了,她沉重地叹口气,答非所问地,又说了下面一筐的话。

  君上啊,你应当充分相信自己,具有不同凡响的智慧与眼光。

  对张浚,目前只能这样。让他,好好反省与成熟一些年头吧。他还年轻,哪怕留给后人用。

  对鹏举,我一开始就说过,信任,最重要。你是对他的忠诚,持怀疑态度了,所以患得患失。我这么对你说,在这个世界上,唯吴央与鹏举,你可以绝对地信任。

  我,因为深深地爱着你,也因你是我的夫君。我纵然背叛全世界,也不会背叛你。当年,我对翰本说过,如果要我背叛你,背叛这个国家,我宁可选择死去。而且,这个人世间,能够强迫我的人,他就永远不会出生。因为,或生或死,我无所谓。当一个人,连死亡都威胁不了,那还有什么可以威胁?

  当年,翰本威胁不了。今天,你也威胁不了。当然,你也舍不得威胁我。

  于私而言,这个人世间对我而言,并不是很美好。想我父母一夫一妻,很恩爱。我生长于这样的家庭,却要与一堆的女人,共有一个男人。你当我好受吗,不受煎熬吗?我一次次,无数次说服自己,既然爱了,就要无条件去爱。既然,我的命中人,出生于皇家,自立于皇家,那就只能按照皇家的规矩来。

  于公而言,我与你一样。你我,皆担负上天赋予的特殊使命。生命,已经由不得自我处置。你,担负着国家与子民,担负大宋之路,如何走下去。我,因为你的担负而担负。既然上天命我,辅佐你,扛起赵宋的大旗,使之迎风飘扬。那么我,只能遵天命,尽人力。既尽心尽力,又适可而止地辅佐于你,辅佐这个朝廷,直至生命终结。

  否则,我死之后,魂安何方?

  ——她略略停顿了一会,接道:

  至于,鹏举的忠诚,很大程度上,因为天生的秉性使然。

  君上,还记得,我在磁州军营说的话吗?

  岳飞,在他身上,每一根骨头,都铸就着忠义与无畏。每一条血管,都流淌着沙场勇猛与军事智慧。岳飞是你一手栽培,一路厚待的大将,他与宗泽不同。宗泽乃四朝元老,他的忠君感情是复杂的。岳飞,当朝臣子,而且十分地崇拜、爱戴他的君王。因此,他对你的忠诚,是纯粹的,没有参杂其他因素的。

  再说,从表象看,他是具有艺祖赵匡,为将、治军方面的相似之处。

  然而,政治素质呢?

  岳飞,岳鹏举,他有政治头脑吗?他但凡有一点政治头脑,身为一路大将,他能做干预皇家立太子的事吗?他就是一根筋,一听要立赵谌为伪廷皇帝,这才焦急了,不顾一切了。你只要仔细想一想,一旦传言为真。那么,我大宋子民是拥戴赵构,还是拥戴赵谌?这不天下大乱吗?作为岳鹏举,能不为你,为朝廷,为大宋,心急如焚吗?

  自古以来,但凡会拥军造反,而且造反成功的,都是具有敏锐的政治嗅觉,有强烈的野心,有御将御才能力的天才人物。这样的人物,实属凤毛麟角。赵匡,就是这样的凤毛麟角。至于草莽野夫,有成功的吗?刚刚发生的淮西兵变,成功了吗?骊琼,已经送进金国监狱了。他手下的喽罗,早被遣散了。

  那么,试问,一个几乎不问政治,也不知何谓政治的将领,他能够造反吗?何况,他血管流动每一滴忠义的血液,能够容他有此念头吗?

  要说野心,如果收复失地,还我河山是野心的话,那么鹏举是有此野心的,也是他唯一的野心。换个角度说,这是野心吗?这是忠君,这是爱国,这是赤胆忠心照汗青!

  所以,君上啊!凡大是大非的问题,都要多维思考,综合思考,换位思考,系统思考,直向、横向思考。你只要想一想,早立太子,立谁为太子,与他岳飞何干?难道,这还不能反过来证明,岳飞对你,对我朝的忠君报国,赤胆忠心吗?

  所以,君上啊!岳飞虽然是战神,但也是肉体凡胎。他也会因为,每每被误会,被不受信任而伤痛,而寒心哪。

  ——她停下,思考要不要说下面的话。最后,还是下定决心,接着道:

  君上啊,按我推演,距离我离开你的时间,就这两三年内了吧。你也许忘了,我在济州,对你说过我的‘底线’。如果你冲破了我的底线,那么我只好离开了。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不比当年,毕竟夫妻恩爱有余温,我也许做不到永不回头。届时,你只要看看,我如果带走了你的金牌,说明我还会回来。留下金牌,则我不会回来了。是否留下金牌,看你怎么做。即,你对冲破我的底线,究竟应当负多少责任!”

  ——言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你!要挟我吗?”他不高兴了,脸上立马晴转阴。

  她才不吃这一套,道:

  你!这样以为吗?我能够要挟谁?我连自己弟弟吴益,要取秦桧女儿都阻止不了,我还能够阻止什么?!

  在西湖楼外楼,我说过,敌人内外勾结,千方百计要除了岳飞。岳飞是谁?是你爱将,是你左膀右臂,是抗金大将,是民族英雄,是你半壁江山守护神。千秋万代,无论哪朝哪代,只要面临外侵,就会拿他岳飞做文章,做榜样。因为,他是勇武而忠义的化身。这样的人物,人们会认为应当血洒沙场、马革裹尸,而不是死在阴谋家手里。

  这样的人物,要是被谁陷害了,这个谁就该遗臭万年了!

  那么,作为皇帝,无论谁陷害了忠良,后世的史家们,都会有理无理地将这笔账,算到皇帝身上。所以,君上啊,你是皇帝啊,我作为你的女人,而且是深爱你的女人,我能够不为你的千秋名声着想吗?我纵然拼一死,也要事事防,处处堵啊。

  然而,我担心事情发展,会事与愿违,挂万漏一,防不胜防。

  万一,这样的万一发生了,我便无颜见人了。

  于情义,我对不起鹏举兄,对不起他的妻子儿女;于夫妻,我对不起夫君你;于皇家,我为失去这样的守护神而伤痛;于国防,我为失去这样的南宋第一将而遗憾;于国家,我为失去这样的一位忠义英雄而黯然。

  因而,一旦我失去鹏举兄之日,就是我离开朝廷之时。我,只能不是选择隐居,就是选择四处流浪。让时光的朝朝暮暮,抚平我深重的哀伤…

  ——她的眼泪,终于一滴滴地,珠串般,滑落。

  看着她潸然泪下,好象鹏举真会失去似的。他不禁也黯然,也相信她真敢这样做。为了梁红玉,她就曾经这么不顾一切地,亲自去救人。按照她事后的陈述,她为红玉付出了无以复加的艰辛。无论红玉或生或死,她吴央可谓肝胆相照了。她对红玉是生是死,一直讳莫如深。他遵守约定,她不能明说的,他不问。

  鹏举将被算计到失去性命?真会发生这种事情吗?他才是皇帝,皇帝没有批准杀谁,谁敢吃了熊心豹子胆?!

  他看谁流泪都无大碍,就是见不得他心仪、心爱的眼前人流泪。他重新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央央,别哭。你放心,有我在呢,谁敢?”

  她哽咽道:“君上啊,人心叵测!只要你一个不经意的沉默,别人就可以认为你默许,乘机先斩后奏,然后罗列罪名;抑或你一个模棱两可,我鹏举兄的性命,也难保。”

  “那你干脆说出是谁?谁要谋害鹏举?女真军门要除去鹏举,这是他们公然叫嚣的事情。我朝内部是谁,谁在勾结女真?”

  “君上,我相信你心里明镜似的。朝廷大员,一批批更换下来,我虽然佩服的不多,但鄙视的却也稀有。宰相,须得德才兼备者担纲,有如张浚般,才算得上称职,只是缺少了经历,因而缺少了吕颐浩的练达、沉稳与圆通。而吕颐浩、朱胜非、赵鼎,又缺少了张浚的深谙军事,张浚的铁腕。平心而论,要不是事出紧急,我相信张浚,如果经过深思熟虑后,是不会作出,这么令人痛心疾首的事情的。另外,我从来不否认秦桧有才,但人品呢?宰相大位,人品当置前!不是吗?至于,水清、水浊,同样灌溉田地,养育人民之说,我只是打个比方,比方朝廷应当有多种声音,才能使朝堂君王,兼听则明。而不是,一有水火不容现象,就打发走人了事。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矛盾,有明争暗斗。何况,藏龙卧虎之朝堂乎?”

  她知道,这次是又说了过份的话了。但是为了岳鹏举,这是她的最后一道防线了。于是回环道“君上,我还是那句话。无论我说了什么,仅仅供你斟酌。大主意你拿,我不过敲敲边鼓。”言罢起身,表示要走了。

  “央央,你累了吗?我不累,你别担心我。我还有一事,急着要问你?就是关于议和的事,我到底该怎么做,比较合适。”

  他心下暗道,底线,底线就是不能称臣和谈,不能杀她要保护的人。

  这要是不说清楚,不知道她会干出怎样的事情来。他什么其他的都可以失去,就是不能失去她。过去是这样,如今更是这样。她,就是他的精神支柱。

  “君上,你又消瘦了许多,应当早些歇息。议和的事,说来话长。而且,不日就会有新的,大大地有利于我朝的转机。明晚,你别安排其他事情,你我专此分析一下此事。好吗?”

  “不好!我反正一时也睡不着。央央,我天天都好想你。可是,我应当守孝到正月结束,二月初开孝。所以,我每天忙碌,不敢前去看你。我担心自己看见你,无法控制…”

  “好吧,那你去吩咐弄些宵夜来,我有点饿了。我们吃点东西,再谈,好么?”

  他点点头,马上起身出去了。其实,她自己一点食欲也没有。

  不这么说,他一准不是不吃,就是忘记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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