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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龙窝蝎在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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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央不敢怠慢,直奔御书房。先站门口,想着如何为鹏举说话,才管用。

  须臾走进,见某人双手负背而立,不看她道“先把案上晚膳用了,再说话。”

  被他这么一说,吴央这才感觉真是饿坏了。赶紧三下五去二,一会就吃光。抬头见某人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看着她吃。一脸严肃,一点笑意也没有。

  她赶紧将碗筷收拾一边,准备泡茶。

  某人直至闻到茶香,才走过来,对面坐下。她自己因为刚刚饭罢,不宜喝茶,便一味殷勤地一盏盏,频频奉上。

  “你对张悫怎么看?”依然品他的茶。

  “悫(确声)者,诚实,谨慎也。据我观察,正是人如其名。所谓法正则民悫,其为户部尚书,正合适。可以因之杜绝或减少,贪污腐败现象。”

  “你不觉的,此人每每言之谔谔(额声),眼里不容沙子么?”

  她先注视他一会,思忖此刻提张悫,到底用意是什么?然而,张悫确实理财能手,而且人品正直,正是难得之宝贵人才。不管他用意如何,直说便是。于是道:《韩诗外传》曰“众人之唯唯,不若直士之谔谔。”其传卷十又曰“有谔谔诤臣者,其国昌;有默默谀臣者,其国亡。”

  是以,朝堂谔谔者,直言诤臣也。如若公而忘私,言之谔谔又何妨?

  窃以为,君上定然能够,有如唐太宗李世民,以魏征为鉴,虚怀纳谏,得人善任。哪怕有如魏征般,前后犯颜直谏,每每直陈李世民过失,高达200多次,也包容了。

  ——如是,张悫,君上朝堂,可贵人才也!

  吴央言罢,这才见他脸上有了一丝笑意。道:“果然书破万卷之说不虚,还引经据典,言之凿凿。”

  然后,敛去笑意,绷着脸道“说吧,哪去了?你许过我,不会再闹失踪。今日之举,作何解释?今日都堂出意外,我担心你,故而马上传你。结果传而无人,我只好自己找。哪都找遍了,才到马厩去,这才知道你外出了。你就不担心,这样会急死我吗?”

  “我找鹏举一起,梁园去了。本来不急一时的,被他们这么一折腾,就迫在眉睫了。然而我外出,前后不过两个时辰,算不得闹失踪。再说,我以为出去一会,你也许不会发现呢。抱歉啊,我疏忽了。”

  “就不能言语一声,好让我陪你去?”终于语气舒缓了些。

  “有鹏举陪着就够了,何能再劳你辛苦。”

  “招红玉他们来一趟便是,何必亲自去?”

  “这里人多嘴杂,不方便我们私下议事。李纲对巡幸之议,催的很紧,正合我意。我们不能再耽搁了,必须尽快离开这里。隆祐太后应当快到了,她到以后,待稍事休息,我们便启程。如今,你只有这一位原皇家人,还是长辈伯母。按我们之前议定,无论如何,也要生死带在身边。而鹏举不宜随行。君上巡幸前,应当派遣他率部与宗泽汇合,使之成为一支劲旅。以汴梁为基地,一同作战。建议你给他的兵马,不能少于三千。至于兵马太少,宗泽会有办法的。因为其他军事重镇,也要兵马。另外,我推测,我们南巡后,恐怕很难回头了。希望君上做好一应人事安排,包括后院家人,先行何处等,一并安排好。如是,则鹏举与我们再会有期。我自然要与之及其红玉伉俪,商议一番。至于商议什么,一如以往,我心中除你安危,别无他事,届时自然会知道。你也曾经许过我,我不说的,你不问。”

  说到这,她凛然道:“君上,我之前说过,为了江山社稷,为了陛下安危,鹏举、红玉、良臣三人,纵然你丢了我,也不能丢了他们,更何况舍他人而为之保全乎?是以,我今生,为了他们不遭陷害,任何时候,皆会不惜以命相搏的。因为,前提是为了你。望君上切记!”

  “我一直记着呢。是不是因为今日都堂之上,黄、汪二人之举,惹你担忧了?下朝后,李纲专此找过我,也认为鹏举乃难得将才,表示要力保鹏举。”

  “今日之事,不过他们小肚鸡肠,不能容人罢了,自非君子所为。而处事完全不顾大局,亦非朝廷大员当为。”

  “照你看来,僭越不算不当?”他微笑地。

  “当然算。然而事有因果,有例外。你安排的军事最高当权者,正副皆一味主和,你让下面请战统制,能够找谁去?难道找主政的宰相不成?”

  “张帮昌死了,会不会加剧金贼南窜?”他转移话题。

  “死了就死了!他不死,金人不是照样放马南下?至于他们要再立伪朝,不过画蛇添足而已。如今不是废靖康而立张楚时,我大宋已经匡复,再伪之何用?此事根本无须挂齿。大宋天下,只要君上平安,谁也翻不了天去!是以,之前我说,加强国防,乃我朝第一要务。只有哪天,我大宋国防有够强大了,才可能有效地,遏制战争。至于之前为帮昌所言,只因生命可贵,上苍有好生之德。能够不死,就权且免之吧。而今,事已至此,此页便翻过去就是。”

  ——说到这,她沉默,看他还要问什么。

  “好了,不谈公务。”脸上开始舒缓。

  少顷,道“央央,总是抓你谈公事,辛苦你了。因为只有在你这里,能够听到最真实的声音。另外,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无论都堂之上,还是下朝以后,似乎只要你在,我便心里踏实、从容平静。一见你不在,马上心中发慌,紧张莫名,感觉很孤单。因此,不是我限制你自由,等将来局势稳定了,我会给你充分自由的。表面看来,我是你的主心骨。可在我心里,你才是我的主心骨。多少次噩梦醒来,第一个念头便是担心你。担心你平安与否。如果不是克制着,可能少不了半夜三更,敲你门的。可我也不忍,扰你休息。央央,说实在的,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把你揣在怀里,昼夜贴心呵护着…也许,我是失去亲人太多,因而害怕再失去什么,尤其亲爱的你…”

  如是话语带着哽咽,目有湿意,神情转抑郁。一阵莫名的感动,抑或伤感,袭上她的心头。

  “君上,我也是。一觉醒来,恨不得你就在身旁。每每因想你,再也无法睡着。所以我不敢早睡,又有早起习惯,往往因此造成睡眠不足。我也时常幻想,如果能够有神力,可以把你放大缩小,该多好。就可以把你揣进衣兜,走哪都小心地带着…然而,幻想何能成真。残酷的现实摆在面前,他们说的巡幸,对我们来说,其实就是逃亡。因而,我只能咬紧牙关,宁可每每夜深人静,对着空朦四壁,静默而坐,想你,想家…”说着,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走过来,把她抱在怀里,紧紧地,静静地。纹丝不动,一起默默流泪…

  翌日,户部尚书张悫,又言之谔谔。

  一谔谔:臣察洪刍,身为左谏议大夫。3月,金人包围京城时,“监守自犯奸”等罪。

  二谔谔:臣察右谏议大夫,宋齐愈,书张邦昌姓名。其罪当诛,不赦!

  三谔谔:臣察伪廷门下侍郎吕好问,虽权宜变通有功,然亦当薄惩,以示公正。

  四谔谔:三河之民,怨敌深入骨髓,恨不歼殄其类,以报国家之仇。请依唐人泽潞步兵、雄边子弟遗意,募民联以什伍,而寓兵于农,使合力抗敌,谓之巡社。

  吴央在案台,边听边侧重记录、作注:巡社,抗金民团。什伍,军队编制,五人为伍,十人为什,称什伍,亦泛指军队的基层建制;什伍,户籍编制,五家为伍,十户为什,相联相保。

  筹建或允许自建“抗金民团”,“泽潞步兵、雄边子弟遗意。”为法精详,比之前“论民兵”的办法,要好得多。正适合当下中原社会现实,及其朝廷筹军,力不从心的现实。不禁心中对张悫,又添几许敬意。

  奇怪的是,张悫虽然谔谔,不仅自己对论议可否,不形于辞色,而且满朝文武,对其谔谔,没有因之抵触,更没有不高兴的,就连在坐的吕好问,也含笑置之。

  张悫者,字诚伯,河间乐寿人,元祐六年进士及第。后来,张悫初闻二帝北行,上书,极论不可一日无君。大帅府经济困难时,不到十日,就募得缗钱五十万,以佐军。当时的王爷十分器重,因而很有感悟。改元建炎后,即命张悫为户部尚书。

  吕好问,乃当朝上书省、尚书右丞。尚书省,设左丞一人,正四品上;右丞一人,正四品下。掌辩六官之仪,纠正省内,劾御史们,言行举止不当者。

  左、右谏议大夫,专掌讽喻规谏官员。宋神宗后,左隶门下省,右隶中书省,升从四品官。

  洪刍,62岁,宋代黄庭坚为首的“江西诗派”重要诗人。出身书香门第,自幼深得其母舅黄庭坚厚望,为其取字“驹父”。洪朋、洪刍、洪炎、洪羽四兄弟,先后皆及第,一门四进士。并称江西诗派“豫章四洪”。

  宋齐愈,亦可谓宋朝的一位人物,擅长作词,有著作。

  她曾经与邓肃、吕好问等,品茶闲侃时,听他们议论过,因惜才,不忍划入而治之。其实,六月初,殿中侍御史(掌纠弹百官朝会失仪)马伸,私下已经弹劾过洪刍。陛下准备将其从四品,降为散朝大夫(文散官从五品上,文官第十二阶)。后也因念其才,年岁又高,又暂且搁下。

  对于张悫所有直谏条款,陛下命,认真而平和廷议,不可造次。

  廷议结果,一议,“巡社”可行,拟颁诏实施。

  二议,拟罢洪刍左谏议大夫,拟处洪刍及其心腹随从,流放沙门岛(山东蓬莱海中孤岛),永不放还。拟处宋齐愈,立斩不赦。拟处罢吕好问尚书右丞,放外任。

  皇上之命,只改两处。洪刍先处下台狱;吕好问留任,将功补过。

  此后,连日颁诏,或任免,或调整,或补充,各辖路,各州县官员。调防南京行在附近五军,各赴驻地迎战、备战。

  调李纲左仆射、知枢密院,兼御营使。调黄潜善右仆射、中书侍郎(宰相)。即李、黄职位对调。户部尚书张悫,主措户部财用,兼御营副使。副使名次排汪伯彦后。

  颁诏,以二圣未还,禁州县用乐。

  期间,隆佑太后抵达南京行在。赵构对其伯母的眷顾之情,本来就感激不已。靖康前,赵构就没有见过这位修道的伯母。彼此初次相见,万分感慨。皆十分珍惜,彼此仅存的皇族唯一亲人,相顾泪千行。之前就听说伯母爱喝甜酒,早就命人寻找最好的甜酒,备着。自伯母来后,赵构每日三餐作陪,嘘寒问暖,甚为悉心。

  数日后颁诏:“奉隆佑太后如东南,六宫及卫士家属从行。朕当独留中原,与金人决战。”

  这下,李纲,黄、汪等,皆急了。纷纷复奏,乞望陛下起驾巡幸。

  皇帝不置可否,急煞百官。

  皇上是肯定要南巡的,为了路上安全,吴央早就作了安排。

  “果然不出大人所料,有异动。”辛永宗走到吴央身边,轻轻说了一句。

  “永宗,陪我出去遛马。”说罢,到马厩牵马走出行宫。到了郊外。吴央席地而坐,要他一起坐下。“你,详细说。”永宗道:自从大人要我关注他们几个后,我化装跟踪了好几天。御营后军统领孙琦,晚上常与杨牧等几个同乡,一起出去下馆子,其实就是议事去。我在窗外猫着,听的不是很清楚。

  孙琦说了什么太祖、陈桥,杨牧提到了韩将军,好象还说了什么船不够之类。

  哦,对了,孙琦还提到宝应。因为他们说话很小声,我只能断断续续地听了几个词,无法听清完整的一句话。

  昨天白天,他们弄来很多的油松枝,用布袋装起来。昨晚,他们就不是几个人,而是出去了十几个人,也是到了郊外。晚上野外太安静,我无法靠太近,说什么听不清楚。孙琦好象很激昂的样子,说了很久的话。最后,他们举行了盟誓仪式。

  吴央一边听他说,一边思考。如今,军中鱼龙混杂。之前从四面八方而来的勤王兵马,皆不摸底细,难免其中含有蛇鼠一窝。

  局势,变得如此紧张。外要抵御侵略,内要各地平乱,就连皇帝卫兵,都不知道谁才靠得住。现在马上建议皇上换了随扈卫兵,没有充分理由。原来,与辛永宗一批的节度府护卫,已经所剩无几。看来,今后要着意培养自己心腹卫兵了…

  “吴大人,你说,他们要干什么?”

  吴央经他一问,打断了思路。道:“他们要效法宋太祖‘陈桥兵变’,地点选择皇上南巡要路过的宝应县。就是说,他们要造反了。”

  “原来想学蜥蜴,做变色龙啊!我看,不过是些鼠辈罢了。大人,那赶紧报告皇上,先下手杀了他们。”

  “他们已经作了充分准备,来不及了。再说,我们没有充分证据,他们可以矢口否认,还会说你诬告。那朝廷反而会认为我们捕风捉影、扰乱人心。你无须太担心,小丑跳梁而已,但也要作相应防备。这样,你停止跟踪,以免打草惊蛇,使防范更加困难。皇上出发前,我会对韩将军说,你到他那去,不要跟着皇上队伍了。”

  接着,对辛永宗布置了一番…

  这些,要他到了宝应前一站,届时才能告诉韩将军。

  然后,两个人到街市,闲逛一般,顺便买点东西回行宫,以掩人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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