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是好样的
“林强同学，今天你的表现让国际友人感觉很难堪。”
副校长陈丙德坐在椅子上，他面前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茶叶的等级似乎不低，从飘溢的茶香就知道，应该在三十块钱一斤以上，最起码是顶级茶碎。
强子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周老师揽着他的肩膀站在他的身边。从陈副校长的语气中，周老师没有听出太多的气愤，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副校长陈丙德是学校的当权派，素以冷血和坚持原则著称，人送外号陈铁手。
周老师对陈副校长说道：“陈校长，今天的事您也在场，这不能怪林强。是那个日本人欺人太甚了。”
陈副校长摆摆手示意周老师不要说话，他看着强子问道：“你当时是怎么想的？林强同学。”
强子开始没有明白，疑惑的抬起头看了一眼陈副校长。后者对他微微笑了笑说：“上课的时候，当日本教师演讲的时候，你是怎么想的？”
强子脸一红，低着头问了一句：“必须说实话吗？”
陈副校长点了点。
强子鼓足勇气说：“当时我想…弄死他丫的。”
陈副校长和周老师都愣了一下，随即同时哈哈笑了起来。陈副校长笑的前仰后合，喝了口茶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忍住笑说道：“林强同学，你应该知道学校是个文明的地方，不提倡带有人身侮辱性质的语言。以后改改。”
强子嗯了一声，脸色有点不自然。陈副校长看着他的脸色说道：“你知道丫是什么意思吗？”强子摇了摇头，他真不知道这个字是什么意思，以前老听别人这么说，感觉骂出来很有气势。陈副校长笑着解释说：“这个字其实是北京的方言，意思是丫鬟生的，换句话说就是贱人，私生子，杂种，野孩子。”周老师哼了一声，陈副校长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比强子骂的更具体了。
他讪讪的笑了笑说：“学生有疑问就要解答，这是做老师的义务，对吧，周老师。”
周老师红着脸不说话。
强子心中大为叹服，心说原来这陈副校长和周百雀是一个类型的。
陈副校长喝了口茶说道：“好了，言归正传，因为你今天的表现，国际友人感觉到十分的愤怒，他们的领队向我提出了严正的抗议和对事件发展的深切关注。他们需要一个解释和一个达到他们要求的处理方案。”
强子撇了撇嘴，心说老子拍拍屁股走人，大不了回吃喝赌大饭店跟师傅喝小村外抽都宝过爷们的日子去。处分我，处分我就砸你家玻璃剪你家电话线往你家墙上画小王八。
周老师欲言又止，陈副校长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强子猛的抬起头看着陈副校长说道：“我给学校惹麻烦了，是我太冲动，我会负责的，我决定回家反省，您就对国际友人说那个学生已经被开除了就行了。”
陈副校长楞了一下，他耐人寻味的看着强子说道：“你怎么会这么想的？”
强子直视着陈副校长的眼睛说道：“那我应该怎么想？”
陈副校长被强子的气势震慑的稍微有些失神，他自惭的笑了笑说道：“林强同学，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陈副校长站起来走到强子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林强同学，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他对林强眨了眨眼睛“其实…当时我和你想的差不度，就是拍他丫的。”
这次轮到强子不知所措了。连周老师都一脑门的黑线。
陈副校长说道：“你比我强，当时我就想到一句话。”他顿了顿说道：“周老师，今天的谈话不许外传。”周老师诧异的点了点头，陈副校长嘿嘿的笑着贴着强子的耳边说：“当时我就想跟他说操你八辈祖宗。”
强子先是敬仰的看了一眼陈副校长，然后一脸我了解的样子嘿嘿笑了起来。陈副校长止住笑，换成严肃的脸孔说道：“林强同学，鉴于你今天的不理智行为，学校决定做出如下处理。”
“第一，林强同学必须做出书面检讨，交到教导处。第二，回家以后跟你的家长说明事情原委，让你的家长来学校一趟。”
强子等了会，见陈副校长又坐回椅子上问道：“没有了？”
“没有了”
“就这么简单？”
“你还想怎么样？”
强子连忙摆手说：“不想，一点也不想。”
陈副校长问道：“写过检查吗？”
强子：“没有。”
陈副校长说道：“好学生就是好学生啊，我上学那会检查就跟日记似的。周老师，你上学的时候写过检查吗？”
周老师脸又红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陈副校长追问道：“犯了什么错误啊？”周老师有些愠怒，脸色白了一下又红了起来，用蚊子飞行那么大的声音扭捏道：“早恋…”
陈副校长噗的喷了口茶水，赶紧站起来擦了擦说道：“周老师，这话当我没听过，关于检查的格式你还记得吧。”
周老师：“我是教语文的…”
陈副校长：“那好，林强的检查你帮忙写一下吧，语气要诚恳，态度要端正。”
周老师：…
临出门的时候，陈副校长语重心长的对强子说：“小强，趁着年轻多学点东西，也多犯点错。等以后年纪大了，想犯错误也没有机会了。学习不能放松，生活也不能太单调了。要不然等老了回忆起来这一生平平淡淡挺没意思的，现在想起来我上学那会…还是挺多姿多彩的。呵呵，只要你学习上不丢松，其他的关于纪律方面，我可以适当…好了，回去上课吧。”
强子这个乐啊，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回到教室，强子刚一进门就听见嗡的一声，吓了他一跳。只看见全班的同学全都站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他。然后在班长的带领下热烈的鼓掌，那震耳欲聋的掌声就好像所有人的心情一样，澎湃激荡。
不得不说的是，班长是裴诺。
强子进了教室，不知所措的看着一张张陌生但是亲切的笑脸，真的有些感动。他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他爹死的时候他都没有哭过，那个狠心的爹半生的时间都在麻将桌上度过，另外的半生是在酒桌上度过的。他又是一个敏感脆弱的人，当焦雷带他走的时候他看着师父的背影哭的稀里哗啦天崩地裂。
现在的强子，眼眶中就有泪水在转动。
这时裴诺忽然喊了一声：“林强，好样的！”
全班四十多个学生无论男女一起高呼：“林强，好样的！”“林强，好样的！”“林强，好样的！”
强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站在门口挠了挠头，憨憨的笑了笑。裴诺小脸红扑扑的特别的好看，也特别的可爱。她很激动的说道：“林强，给我们说两句吧。”
周老师站在他身后，拍了拍（为什么我这么喜欢写拍强子的肩膀呢？让我算算，焦雷，张老师，周浩然，周老师，陈副校长，我无语了，我怎么有这习惯啊）强子的肩膀，鼓励他说：“去吧，站在讲台上，跟同学们说两句。
强子硬着头皮走到讲台上，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后对大家鞠了一躬。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同学都站着，谁都没有坐下，他们的目光热切，等着强子第一句话说什么。
强子嗯了一声，话没说脸先红了，这感觉让他很不自在，说实话就是偷看卖鱼老王大胖闺女洗澡被抓住他都没有脸红过，当时他信誓旦旦的说自己是路过，老王说路过你搬砖干吗？强子想说你家窗户太高，但是没敢。
最后在大家热切的目光下，强子憋出了第一句话。
“不许搞个人崇拜，历史告诉我们，这是很危险的。”
同学们哈哈笑了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了下来。
有了第一句话，强子后面的话就顺畅多了，其实他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小痞子，只能说偶尔耍流氓是业余爱好，对，业余爱好。
“你们想听我说什么？好像名人站在讲台上的时候下面都有好些个粉丝，好些个记者提问的，要不你们屈尊客串一下？”
同学们笑。
裴诺鼓起勇气，第一个提问道：“林强，当时你是怎么想到那些话的，第一反应就是那样对付他吗？”她所说的他，当然就是那个矬子。
强子尴尬的挠挠头说：“不是，第一反应是脱鞋丢他，没舍得。”
同学们大笑，周老师也笑。
裴诺又问：“当时你气愤吗？”
强子说：“当然，我真想拿砖拍他丫的。把他那张桃太郎的脸拍成海绵宝宝。”刚说完就感觉自己说错话了，这些城里孩子，尤其是好学生都看不起说粗话的同龄人。
果然，班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大概有十秒钟陷入了冷场，强子刚要道歉，就听见一个男生高呼了一声：“林强，牛逼！”
这下热闹了，就连女生都有跟着喊的。
“林强，牛逼！”
“林强，你是我偶像！”
裴诺张了张嘴，小声的嘀咕了一句。“牛…X”多含蓄的姑娘啊。
一个男生站在椅子上喊道：“林强，你是怎么想到那些话的，尤其是关于他母亲，他妻子，他孩子，他家银行卡那段，真是太经典了。”
强子本想说小朋友以后多看看日本人拍的肉搏片就行了，还真没敢，好不容易竖立起的光辉形象总不能自己再给撞到了吧，今天也不是9.11。他整理了一下说道：“师夷长技以制夷，这是谁说的来着？我只记得和林则徐有些关系，我忘了。”裴诺在下面说道：“是魏源”强子对她挑了挑大拇指接着说道：“对尊重我们的民族，我们学习他们的长处，也尊重他们。对那些低劣的不知悔改两面三刀的民族，我们也要学习他们的长处用来对付他们。我是跟日本人学的如何侮辱人，不过我没有侮辱他们，在伦理方面，他们确实在世界上属于勇于吃螃蟹且吃出瘾的民族。”
男同学们大笑，一副释然的样子，强子一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他们都是好样的，我辈中人。倒是那些那些女孩子都脸红了起来，连周老师都掩饰着低下头。强子心说难不成她们也…太邪恶了。
一个女同学怯怯的问道：“林…林强，你真的辍学后一边打工一边读书吗？”
看强子神色一黯，那个女同学赶紧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就是挺佩服你的。”
强子笑了笑说道：“没有你们想的那么苦，在餐馆里的时候，我师父对我很好，其实我学习上的书都是我师父给我买的，他把我当儿子一样看，不对了就骂，做错了就打，比亲爹还来的实在。我想我是真心的爱他的，没有他其实我今天走不进这个校园，走不进这间教室。人都得有良心，我不能昧着良心说话。我师父说一命二运三根骨，四积阴功五读书。命是注定的，运是偶然的，根骨是天生的，积阴功更是上辈子的事，读书才是王道，才是正途。”
强子说出了感情，眼圈有些红。
“你们也许不能理解，打打骂骂算什么对你好？我师父说苦命不苦心，歹运不歹路。他喜欢喝酒，烟瘾也大，可是为了给我买书他抽烟只抽最差的，喝酒只喝别人的。菜市场里的人没有人会看不起他，都知道他吝啬但还得挑大拇指，说一声老莫你像个当爹的！”
强子低下头，掩饰住一滴泪水掉在地上，随即笑着抬起头说：“我雷子叔，也就是供我上学的好心人说：人要看远一点，看不到十年后就看三年后，看不到三年后就看三个月后。好好学习，认真读书，将来挣了大钱好好孝敬你师父，让他逢人便夸他有个好徒弟，好儿子！”
气氛沉闷下来，所有人都默不作声了，提问题的女同学呆呆的站着，失神的看着强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强子挠了挠头说：“这是个人隐私，你们听过了就忘啊。不许看不起我们农村来的娃，以后有学习上的困难我可得麻烦你们呢。”
周老师从门口慢慢的走上讲台，站在强子身边率先鼓掌，所有的同学们再一次发自肺腑的喊：“林强，好样的！”掌声如雷。
强子不好意思起来，他看着周老师说道：“我都说了不让他们崇拜我，看这事闹的，嘿嘿。”
周老师爱昵的揉了揉他的头发，她的眼睛里也有珍珠在闪烁，鼻子尖红红的。
“林强，你师父是好样的，你雷子叔是好样的，你也是。你是我们二班的骄傲。”
周老师说。
放学的时候强子刻意晚走了几分钟，主要是同学们太热情了，至少有二十个人邀请他去自己家吃饭，有二十五个人邀请他去饭店，或者肯德基麦当劳。强子都婉言拒绝了，不是他不想尝尝外国鸡什么味，而是他惦记着在外面等着的周百雀。他实在不好意思让周百雀再等了，一天了，换做是他早就烦了。
等同学们都走了，强子才出了教室。刚一出门就看见李万青和周浩然在门口等他，两个人扭扭捏捏的样子让强子看着好笑。
“干吗呢？”
“强子，我们听说了”
李万青脸一红，跟女孩子似的腼腆起来。如果真有他这样的女孩，呃…好了，我不侮辱女孩这两个字了。
周浩然鼓起勇气说：“强子，你是好样的！”
强子嘿嘿笑了，好样的，老子已经好样的一整天了。
“有啥事说吧”
李万青跺了跺脚，猛的喊了一声：“强哥，以后我和耗子就跟你混了，你就是我们的老大！你说一我们不说二，你说南我们不说北！”
这下强子诧异了，茫然了，不知所措了。
“什么…什么意思？”
周浩然说道：“我们俩拜你当大哥，你就收了我们吧，强哥！”
强子仰天大笑，他拍了拍周浩然的肩膀。
“耗子，我不同意！”
李万青和周浩然都愣了，他俩不可思议的看着强子问道：“为什么？”
强子拉着两个人的手说：“我不做你们大哥，因为咱们是兄弟，好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