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圆圆和王月悲悲切切地搂成一团,正哭得愁云惨雾时,帐外忽然响起了甄有才的声音:“夫人,小人能进来说句话吗?”
“甄先生?”陈圆圆急忙拭去脸颊上的泪痕,低声道,“请进。”
甄有才掀帘而入,先长身作揖,然后低着头说道:“夫人,有句话小人不能不说。”
陈圆圆道:“先生请说。”
甄有才道:“小人回营的时候正好看到兵部尚书陈大人出去,如果小人没猜错,陈大人他一定是来找夫人的?”
陈圆圆点头应道:“嗯。”
甄有才道:“小人虽然没听到陈大人跟夫人您说了什么话,可小人就是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得出来他会跟您说什么!夫人,这个节骨眼上您绝不能去天牢和将军会面,更不能听陈大人的胡说自寻短见。”
陈圆圆愕然道:“先生你?”
甄有才还是低着头不敢直视陈圆圆和王月,说道:“夫人以为自己是亘在将军和公主殿下之间的阻碍,以为只要自己死了将军就能当上万岁爷的乘龙快婿,将军就不会再有性命之忧了,其实事情正好相反,夫人您要是真的寻了短见,以将军的性子他就绝不会再去当什么驸马爷了,到时候他只怕立马就要造反了,那他就真的活不成了。”
陈圆圆冰雪聪明,甄有才说完她就明白了。
如果陈圆圆在这个时候自杀了,王朴显然会把这笔帐记到万岁爷和陈新甲头上,会认为是万岁爷逼死了陈圆圆,以王朴的性子果然是不可能再去当什么驸马爷了,这么一来其实反而是把王朴给害了。
想到后怕处,陈圆圆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向着甄有才恭恭敬敬地道了个万福。
甄有才接着说道:“夫人,将军正和万岁爷博弈呢,万岁爷要逼将军休了夫人再娶,而将军却坚持要以夫人您为平妻,现在就看谁耗得过谁了,谁先耗不住谁就得让步!在这节骨眼上夫人您绝不能去天牢探视,以免节外生枝。”
陈圆圆点头道:“明白了,多些甄先生提醒。”
甄有才拱了拱手,说道:“既然夫人已经想明白了,那小人就先告退了,待会小人还要去田国舅府上,想通过田国舅走走田贵妃的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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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坤宁宫。
长平公主照例来给周皇后请安,因为崇祯帝下了禁口令,宫中已经没有敢公然谈论公主殿下和王朴的婚事了,可这事已经成了长平公主芳心里的一根刺,让她睡不香,吃不香,没两天功夫就整个消瘦了一圈。
长平公主连王朴的面都没见过,她虽然很仰慕王朴却谈不上什么感情,她如此煎熬完全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婚姻幸福,崇祯帝虽在宫中下了禁口令,也禁止百官议论此事,似乎是想强迫所有知道此事的人遗忘这件事。
可长平公主忘不了。
这个时代的良家女子不管身份的高低贵贱,都是很重视名节的,崇祯帝已经当众许过婚了,长平公主最终要是嫁不成王朴,对她的名节就是最大的玷污,从此以后她也再没脸再嫁别人了,她甚至都不想活下去了。
看着日渐消瘦的女儿,周皇后无计可施,来宫中探望的周国丈也只能摇头叹息。
“唉。”周国丈叹了口气,黯然说道,“真是苦了茹儿这孩子了。”
周皇后哽咽道:“这事还不知道怎么收场呢。”
两人正说话时,皇二子朱慈炯忽然火急火燎地冲进了坤宁宫,大襄大叫道:“母后,传遍了,都传遍了。”
周皇后瞪了朱慈炯一眼,斥道:“都传遍什么了?”
朱慈炯道:“当然是王朴和那个烟花女子缠mian悱恻的爱情故事,哦,还有皇姐和王朴的婚事,现在满北京城的百姓都在说父皇要逼王朴休了糟糠之妻再娶皇姐,可王朴宁死不屈就是不当陈世美。”
“啊?”周皇后失声道,“这事都传遍京师了?”
“是啊。”朱慈炯点头道,“现在北京城里的九大戏班还有许多茶楼酒馆的说书先生都在说唱王朴的戏呢,都说王朴重情重义,不肯休了糟糠再娶,可父皇和陈新甲却非要逼他休妻再娶呢。”
“啊,这事都传开了?”
“这可怎么办?”
国丈周奎和皇后面面相觑。
“母后,女儿不活了。”
长平公主悲啼一声,掩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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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
王承恩气喘吁吁地跑进暖阁,跪地喘息道:“万岁爷,不好了。”
崇祯帝头也不抬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王承恩道:“奴婢刚刚得到消息,京城里的九大戏班还有许多茶楼酒馆的说书先生都在说王总兵和公主殿下的事呢,现在满京师的百姓都已经知道这事了。”
“你说什么?”崇祯帝霍然抬头,沉声喝问道,“朕要把茹儿许配给王朴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师?”
王承恩苦着脸道:“万岁爷,还有呢。”
崇祯帝黑着脸问道:“还有什么?”
王承恩道:“坊间还传说王朴不愿休妻再娶,可万岁爷和兵部尚书陈大人却非要逼他休了糟糠之妻。”
“真…真是岂有此理。”
崇祯帝拍案大怒,可语气里却难免透着几分心虚。
当初崇祯帝亲口许婚时京师所有七品以上的文官武将都在场,这事流传出去也并不奇怪,而且,现在再去追究是谁走漏了消息已经毫无意义了,也追究不过来,糟糕的是现在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师,再想封口也来不及了。
这么一来事情就变得极为棘手,崇祯帝已经是骑虎难下了,如果杀了王朴那就坐实了坊间的传言,到时候王朴可以落个有情有义的美名,而崇祯帝却要落个棒打鸳鸯的骂名,那不是打自己的耳光吗?
最重要的是朝廷还会损失一员能征善战的大将!这是崇祯帝最不希望看到的。
如果顺水推舟把长平公主赐给王朴做平妻,崇祯帝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堂堂公主却要跟一个烟花女子平起平坐,这让皇家的脸面往哪搁?再说崇祯帝是皇帝,是九五至尊,哪有皇帝向总兵认输妥协的道理?
崇祯帝负手来回踱了几步,忽然顿步喝道:“王承恩。”
王承恩急上前两步,哈着腰应道:“奴婢在。”
崇祯帝沉声喝道:“你马上去一趟天牢,替朕带句话给王朴,就说朕给他两条路走,一,马上休了那个烟花女子,风风光光地当朕的乘龙快婿,二,明天午时,和奴酋皇太极一起押赴菜市口,磔之!”
情势所迫,崇祯帝只能提前摊牌了。
“啊?”王承恩激泠泠地打了个冷战,颤声道,“磔…磔之?”
崇祯帝怒道:“还不快去!”
王承恩小心翼翼地问道:“万岁,这是密旨还是…”
“这不是密旨!”崇祯帝大声道,“昨天早朝,刘宗周、李邦华那些御史不是联名上了一道奏章,要奏成王朴的死罪吗?朕现在就准了他们的奏,从重从严惩处王朴,着明日午时押往菜市口处以磔刑,以儆效尤!”
“奴婢遵旨。”王承恩颤声道,“奴婢这就去天牢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