鲇鱼口。
赤脚张三带着三百多号太湖水寇正押着陈圆圆往湖边赶,眼看前面不远就是鲇鱼口了,赤脚张三不由放下心来,现在就算明军想追也来不及了,便回头向身后的太湖水寇道:“弟兄们,我们先休息一下。”
水寇头目刘霸刀凑到赤脚张三面前,涎着脸说道:“大扛耙子,你看各寨的寨主都有了压寨夫人,就是小弟至今还是单身,这个陈圆圆是不是…”
“不行!”赤脚张三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们是水匪不错,可盗亦有盗,老扛耙子订下的规矩不能坏,霸占别人老婆的事情我们不能做!更何况这个陈圆圆还是王总兵的女人,王总兵是大英雄,我们勒索他的银子是为了活命,是迫不得已,再霸占他的女人那就是造孽了。”
“大扛耙子。”刘霸刀大叫道,“老扛耙子也订下过规矩,只要是上了水寨的女人,就没有再下山的道理。”
赤脚张三道:“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刘霸刀大叫道,“不都是女人,不都是让男人骑的?他王总兵骑得,我刘霸刀凭什么就骑不得?”
“你刘霸刀就是骑不得!”
刘霸刀话音方落,前方忽然响起了一把阴恻恻的声音。
赤脚张三和刘霸刀霍然回头,只见前方山口已经鬼魅般出现了一道身影,大红战袍,玄黑铁甲,赫然是个大明总兵官。
这总兵官不是别人,正是王朴。
王朴把手一招,五十名家丁从他身后忽喇喇地涌了出来,黑洞洞的火铳口已经瞄准了众匪,赤脚张三和众匪正惊魂未定时,左侧、右侧和后边同时出现了黑压压的明军将士,他们竟然被四面包围了。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王朴沉声喝道,“识相的就放下武器投降!”
“投降!”
“投降!”
“投降!”
刀疤脸、小七、常延龄、李祖述还有三百多家丁跟着厉声怒喝,声震山野。
“休想!”赤脚张三急转身拉过陈圆圆,以锋利的匕首抵住陈圆圆的玉颈,厉声喝道,“王总兵你果然厉害,竟然能算到老子会走鲇鱼口,老子敬你是条好汉,只要你肯放老子和弟兄们一条生路,五十万赎身银子就一笔勾销,你的女人也毫发不伤地还给你!”
王朴冷然道:“本将军要是不让路呢?”
“那就拼个鱼死网破!”赤脚张三厉声道,“老子先一刀宰了你的女人。”
“将军,你不要管奴家。”没想到陈圆圆这小女子倒是有些气节,挣扎着说道,“千万不要放过这些贼人。”
“闭嘴!”赤脚张三急忙捂住陈圆圆的小嘴,怒道,“王总兵,老子数到三你要是还不让路,那就等着给你的女人收尸吧!一,二…”
王朴心思急转,赤脚张三的水匪有三百多人,而自己手下的家丁仅有两百人,加上常延龄、李祖述的亲兵也只有三百来人,真要火并起来就算能胜也势必伤亡不少。
最主要的是,一场火并下来就算能抓住赤脚张三这个太湖水寇的大扛耙子,可陈圆圆也必定香消玉殒了,王朴可不愿意为了个赤脚张三搭上自己刚娶的娇妻,更何况这个娇妻还是陈圆圆这样娇滴滴的大美人。
“好!”王朴当机立断,大声道,“本将军放你们一条生路!”
“好,够爽快。”赤脚张三喝道,“那王总兵和你的人就请让路吧。”
王朴沉声道:“你们可以走,不过本将军的女人得留下!”
刘霸刀怒道:“你他妈的敢耍我们,大扛耙子…”
赤脚张三霍然伸手阻止刘霸刀,又向王朴说道:“王总兵,不是老子信不过你,实在是老子吃过官府的亏太多了,你的女人老子一定会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不过现在,还得委屈她送我们一程。”
“这事没商量!”王朴沉声道,“本将军的女人必须留下!”
“那就没什么好说了。”赤脚张三狞声说道,“王总兵,老子只能先杀了你女人!”
“慢着!”王朴大声道,“本将军的话还没说完。”
刘霸刀怒道:“有屁快放!”
“你们不就是想要人质吗?”王朴冷然道,“拿一个女人当人质算什么英雄好汉?传出去也不怕绿林好汉笑话?女人留下,本将军给你们当人质!”
常延龄、李祖述还有刀疤脸他们一听这话,脸色全变了。
只有甄有才轻轻颔首,嘴角露出一丝会意的微笑。
王朴显然是吃定了赤脚张三不敢把他怎么样!像赤脚张三这样的绿林好汉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崇尚的却是江湖义气,王朴摧毁了盛京还生擒了皇太极,现在已经是人人敬仰的大英雄,赤脚张三要是把他杀了,以后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王总兵。”赤脚张三瞪大了眼睛,不信道,“你不是在说笑吧?”
王朴不屑道:“本总兵像是在和你开玩笑吗?”
赤脚张三道:“王总兵,你真的愿意为了一个女人犯险?”
“赤脚张三你听好了,她是本将军的女人!”王朴大声道,“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那还算是男人吗?”
“唔唔唔。”
陈圆圆想说什么,可惜嘴巴被捂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好!”赤脚张三喝道,“王总兵果然是爷们,有担当,我赤脚张三服气!”
王朴道:“赤脚张三,本将军过来了。”
说罢,王朴举步就向赤脚张三走了过来。
常延龄和李祖述同时大叫起来:“大哥不可!”
陈圆圆更是使劲地摇头,她想说王朴以总兵之尊为了她一个风尘女子冒险不值得,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王朴举手阻止常延龄和李祖述道:“两位兄弟不必替我担心,赤脚张三虽是水寇,可他还算是条血性汉子,背信弃义的事情谅他也做不出来。”
赤脚张三忍不住松开双手,抱拳作揖道:“承蒙王总兵瞧得起。”
赤脚张三的手刚松开,陈圆圆就急喊道:“将军不要,为了奴家犯险不值得。”
王朴大步走向陈圆圆,朗声道:“圆圆你别怕,你是我的女人,只要我王朴还活着,就没人能伤害你!”
这事要搁在现代,一个混混头儿要是连自己的马子都看不好,任由她被别的混混头儿欺负,那他今后在弟兄们面前就永远抬不起头了,从此以后也不用再在道上混了,这跟感情深不深没多大关系,关键是男人的面子。
陈圆圆急得都快哭了:“将军,为了奴家一个风尘女子,不值啊。”
“圆圆你记住。”王朴直直地盯着陈圆圆,沉声说道,“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大家闺秀也好,风尘女子也罢,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你是我的女人,是大同总兵王朴的女人,只要是我王朴的女人,我就绝不会看着你受别人欺负,我就是拼了性命也要保护你,你记住了吗?”
“嗯,奴家记住了。”
陈圆圆使劲点头,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陈圆圆出身烟花,耳濡目染听了许多薄情郎和薄命女的故事,风尘女子嫁入豪门望族的风liu逸事不少,可姐妹们的境遇大多不好。王朴乃是大明朝的堂堂总兵官,却为了她一个风尘女子连性命都可以不要,这份情义她陈圆圆又怎么能够不感激?
也许就是从这一刻开始,陈圆圆就死心塌地认定了王朴。
赤脚张三把匕首架到王朴颈上,向陈圆圆道:“姑娘,你可以走了。”
刘霸刀急道:“大扛耙子,不能放她走!”
“闭嘴!”赤脚张三吼道,“你是大扛耙子,还是老子是大扛耙子?”
刘霸刀不敢吭声了。
陈圆圆回头脉脉地望着王朴,王朴笑道:“圆圆你别怕,你先跟小七他们回大营,我马上就回来。”
“将军,奴家在大营等你回来。”陈圆圆柔声道,“你一定要回来。”
眼看王朴已经被水寇所制,而赤脚张三果然放了陈圆圆,常延龄、李祖述只得率军让开去路,赤脚张三和水寇押着王朴大摇大摆过了鲇鱼口,又从码头上了大船,往湖中心走了几里水路才停下船来。
赤脚张三让人把一条小船放在湖面上,然后向王朴抱拳道:“王总兵,多谢一路相送,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刘霸刀急道:“大扛耙子,真放他走啊?”
“难不成你还想杀了王总兵不成?”赤脚张三冷然道,“我们是匪,和官军是死对头这没错,可我们同样敬重英雄,王总兵是当今大英雄,我赤脚张三今天要是杀了他,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又该如何面对天下英雄?”
刘霸刀急道:“那也得给了银子再放人啊。”
“放屁!”赤脚张三怒道,“老子已经答应过王总兵,五十万两赎身银子分文不要了,怎么,你是想逼老子我背信弃义不成?”
“这…”
刘霸刀语塞。
王朴忽然说道:“赤脚张三,想不想听本将军一句劝?”
赤脚张三道:“小人洗耳恭听。”
王朴道:“当水匪打家劫舍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想没想过谋求别的出路?”
赤脚张三道:“王总兵的意思是?”
王朴道:“只要你愿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王朴的亲信家将,你手下的弟兄都是我王朴的亲信家丁,至于四十八寨的老幼妇孺,本将军可以把他们全部接到大同恩养,只要我王朴有一口吃的,就绝饿不着大家。”
“大扛耙子,你千万别信他的花言巧语。”刘霸刀急道,“官府就没一个好东西。”
王朴肃然道:“本将军一言九鼎,绝不食言!”
赤脚张三道:“小人和弟兄们自由惯了,受不得官府的管,王总兵的好意小人替兄弟们谢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有缘再见!”
王朴无奈,抱拳作揖道:“大扛耙子好走。”
赤脚张三长笑两声,喝道:“弟兄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