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bixiashenghua外交部的会客厅里,蓄着长须的利文伯爵托着酒杯与帕麦斯顿把酒言欢。
虽然二人都是以官方身份出现在这里,但是相较于正式的公开会谈,他们更愿意将这次会晤看作是朋友间的一次简单闲聊。
“所以说,你对发生在叙利亚的事情是怎么看的?穆罕默德·阿里的三万埃及军队自从兵出西奈半岛之后,简直是势如破竹,如今巴勒斯坦已经全部落入他的手中,而他显然还不满足,现在又开始向叙利亚进军。
奥斯曼宫廷流露出的消息显示,苏丹马哈茂德二世打算介入调停阿里和阿卡总督阿卜杜拉的冲突,以便能让埃及人安分一点。亨利,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吗?”
帕麦斯顿听到这话,只是轻笑了一声。
“我的朋友,你会相信阿里的鬼话吗?这位奥斯曼帝国的埃及帕夏只是借那次冲突作为他的起兵借口罢了。他是一个拥有宏伟目标的沙漠野心家,而这种野心家是不可能因为口角问题大动干戈的。
根据我们的埃及外交专员反馈的情况来看,他的真正计划是要在小亚细亚以南的奥斯曼行省以外建立一个东起叙利亚,西至利比亚,北至地中海和托罗斯山脉,南至阿拉伯海和苏丹南部,一个地跨亚非两洲,包括所有说阿拉伯语地区在内的阿拉伯帝国。”
利文伯爵听到这儿,抿了一口酒道。
“他的胃口确实很大,但是文明世界不会让他轻易得逞的,不是吗?看在朋友的份上,我可以向伱透露一个消息,居住于圣彼得堡冬宫那位尊贵的陛下对阿里在巴勒斯坦的迅速进展很是忧心。
而且,他也对奥斯曼人能否从正面击败阿里抱有很深的疑虑,毕竟我们强而有力的俄国陆军曾经在希腊同埃及人的部队交过手,他们确实称得上是奥斯曼帝国部队里实力最强劲的一支。”
帕麦斯顿听到这里,也明白了对方今日的来意。
说到底,利文伯爵今天就是想过来探探不列颠的口风,看看英国是否有意介入调停。
但是对于帕麦斯顿来说,现在谈这些显然还太早了。
眼下外交部正在集中精力解决盟邦葡萄牙的内战问题,而且在科德林顿将军于纳瓦里诺海战全歼奥斯曼帝国海上力量后,外交部对于东方问题的态度就变得愈发谨慎起来了。
从外交部的角度来看,英国既不希望看到奥斯曼帝国解体,也不希望看到奥斯曼帝国干掉阿里团结一心,一个弱而不倒、大而不强的奥斯曼帝国才是最符合英国利益的。
至于阿里,这位来自埃及的野心家既有抱负又有实力,看着他做大确实称不上是好事情。但是至少就目前而言,在阿里的督管区内,他非常尊重英国商人的经商权利,所以英国也不打算轻易开罪这位统治着北非和克里特岛的阿拉伯军阀。
而且根据一贯的欧洲外交原则,如果英国介入奥斯曼问题,那么法国与俄国等欧洲大国也就有了介入的正当理由。
但英国距离奥斯曼的路途显然要比法国和俄国更遥远,因此,当大国都介入之后,到底是谁更占便宜可就说不准了。
先前的希腊独立就是前车之鉴,当英法俄帮助希腊从奥斯曼帝国的统治下独立后,最终的结果是希腊国内的亲俄派占据了上风。
如果不是今年希腊总统、亲俄派领袖、前沙俄外交大臣卡波季斯第亚斯先生不幸遇刺身亡了,那么皇家海军能否在地中海依旧保有绝对优势就不好说了。
因此,除非出现必要情况,外交部确实没有足够的理由和动机去改变现状,帕麦斯顿也无法说服内阁和议会去干涉巴勒斯坦的战事。
帕麦斯顿说道:“关于奥斯曼帝国的事情,我倾向于观察一阵子再下判断。阿里确实是个野心家,但我不认为他有能力击败他的奥斯曼宗主。不过我理解沙皇陛下的担忧,请您转告他稍安勿躁,现在的情况还没差到那个程度。
而且,我认为贵国的当务之急应该是全力清扫那些不服王化的波兰叛乱分子,正如我国目前的当务之急是解决好斯温暴动后的审判一样。国内的不安定因素,可比国外的要危险多了。”
利文伯爵见帕麦斯顿不肯松口,倒也没有继续询问。
他只是开玩笑道:“亨利,真没想到,你才刚刚从事外交工作一年的时间,在外交辞令的使用上就已经如此熟练了。看来多萝西亚对你的评价还真没错,你就是一个天生的外交官。她说得对,能在情场上春风得意的家伙,在外交谈判桌上一般也能玩的驾轻就熟。塔列朗是如此,梅特涅也是如此。而你,更是如此。”
帕麦斯顿倒也没有否认利文伯爵的话。
但令他有些想笑的地方在于,刚刚利文伯爵提到的三个人当中,有两个都和他的妻子有染。至于剩下的那个老瘸子有没有,那就只有上帝知道了。
不过根据利文夫人喜爱狩猎欧洲风云人物的习性,如果塔列朗好这一口的话,那他多半是凶多吉少。
如果以通俗意义上的伦理道德观来衡量,多半是很难理解利文夫妇这样神奇的夫妻关系。
但是,对于贵族们来说,夫妇之间的忠诚仅限于生下法定继承人之前。
很多通过包办婚姻结成伴侣、没有太多感情基础的夫妻在这以后基本就是各玩各的了,夫妻双方对于对方的出轨行为基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弄得太出格以致于有损于贵族体面,那这事就当不知道处理了。
两人正在热烈的交流着呢,忽然会客厅的大门被人推开,利文夫人屏退了身后的随从,施施然的走到了丈夫和情人的面前。
她轻轻将鬓角的卷发挽到耳后,轻轻抬起手送到帕麦斯顿的身前,俏皮的冲着他眨了眨眼。
帕麦斯顿心领神会的行了个吻手礼:“夫人,看来彼得堡的寒风不仅能够保鲜食品,您从那里度假归来之后,看起来又年轻了。”
利文夫人眼角挂着笑意:“亨利,你如果把这副讨好夫人们的本领应用在外交上,我都不知道谁能阻挡你那势不可挡的魅力。”
利文伯爵叼着雪茄倚着沙发道:“我倒是知道一个。”
利文夫人提起裙摆靠在丈夫的身边轻声问道:“谁?”
利文伯爵笑了一声,径直应道:“穆罕默德·阿里。你无所不能的亨利刚刚才说他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帕麦斯顿子爵轻声咳嗽了一下:“阁下,容我冒昧的提醒您一句,我说的是阿里暂时还不构成问题。”
利文夫人也嗔怪的责怪起了丈夫:“亲爱的,异教徒怎么能懂得基督教绅士的魅力呢?那家伙只懂得在叙利亚玩沙子。这可不是亨利的问题。”
利文伯爵闻言只是挑着眉毛耸了耸肩:“好吧,我体贴的妻子,你说的都对,谁让你生的这么美丽呢?”
说到这儿,利文伯爵掏出兜里的怀表瞅了一眼,忽然起身道:“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启程赴宴了。之前因为霍乱,各种俱乐部沙龙一连停办了好几周,现在好不容易重启,我可得把之前几周欠下的份都给补偿回来。”
帕麦斯顿子爵闻言起身送行,岂料他刚站起来,利文伯爵便按着他的肩膀将他压了回去。
伯爵俯下身子在他的耳边轻声嘱咐着:“不用送了,替我把多萝西亚照顾好。等她心情不错的时候,顺带着替我转告她一句,今晚我不回使馆了就行。”
帕麦斯顿子爵听到这话礼貌微笑道:“那就祝您今晚玩的愉快了。”
利文伯爵摘下帽子冲着夫人和帕麦斯顿告别道:“也祝你们今晚愉快。”
语罢,他在夫人的额头轻轻吻了一口,便满脸带笑的踱着步子离开了。
帕麦斯顿子爵望着对方走出会客厅,靠在沙发扶手上,一只手杵着脑袋开口道:“我怎么感觉伯爵阁下今天过来不是为了和我谈埃及的事情,而是为了把你甩到我这里。”
利文夫人听到这话,脸顿时就拉了下来。
她摇晃着花边羽毛扇,满脸的不高兴:“怎么?你不乐意吗?”
“当然不是。”帕麦斯顿发现事情不妙,连忙改口恭维道:“多萝西亚,你简直不知道,你不在伦敦的这段时间简直都快把我给逼疯了。我每天一闭上眼,眼前浮现的都是你的笑脸,耳边响起的全是你的嗓音。我无时无刻不在怀念着你的拥抱,还有你那樱桃般甜美的嘴唇。”
利文夫人听到这话,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她侧过身子问道:“是吗?我不在伦敦,不是正好给了你和艾米莉大把可以独处的时间吗?”
“喔!”帕麦斯顿抱着脑袋道:“多萝西亚,看来你还不知道,艾米莉这段时间可不在伦敦。她正和她哥哥闹着别扭呢,所以一气之下就回乡下住了。”
“啊?”利文夫人满脸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
帕麦斯顿将墨尔本子爵那桩婚外情官司的前因后果如数给老情人复述了一遍,利文夫人听完叙述,只是觉得天才一住言情小说s23us有些哭笑不得。
利文夫人问道:“为什么墨尔本子爵总能摊上这些事情,之前是他妻子同拜伦勋爵的那些麻烦事,现在又是婚外情官司。我记得他好像是挺正派的一个人啊!上帝为什么总喜欢这么捉弄他?”
帕麦斯顿拢了拢衣领,一脸神秘道:“是吗?我可不觉得威廉有多正派,只不过是他对伴侣的要求比较高而已。”
“比较高?”利文夫人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趣:“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帕麦斯顿道:“这个嘛…他是一个喜欢读书的人,自从出了他妻子出了那些事以后,他几乎把自己的所有的业余时间都放在了读书上,似乎是想要借此来逃避现实。而且你别看他平时懒懒散散的,但实际上却是个比较挑剔的人,他只对那些跟得上他学识的女士感兴趣。但遗憾的是,他的学识过于广博,所以到了最后,能和他聊到一起的女士永远都是少数。”
说到这里,帕麦斯顿站起身子坐到了利文夫人的身边:“不过…多萝西亚,你打听这个做什么呢?难不成你是对我们的大学者威廉提起兴趣了?”
利文夫人不满意的皱了皱鼻子:“我无意冒犯,但是我对子爵阁下并不感兴趣。我向来不缺乏追求者,并且我的追求者大多都很博学,但我并没有兴趣去网罗一个像是皇家学会那样强大的阵容。”
帕麦斯顿子爵听到这话,只是装作可怜道:“喔,多萝西亚,听你这么说,我忽然有些担心随时都有可能失去你了。”
利文夫人被他这句话逗得一乐,她抬起的蕾丝手套狠狠地揉了揉情人的脸蛋:“比起出道就博学的那些人,我还是更喜欢栽培那些刚开始平庸但却有天赋的。虽然他有时候确实很浅薄,但我相信凭着他的天赋与努力,终有一天能当上外交大臣的。”
“亲爱的,这都是多亏了你的支持。我这外交大臣的位置,最少有一半是属于你的。”
帕麦斯顿说到这里,一把将利文夫人揽入怀中:“不过,你既然都帮我到这个份上了,为什么不再帮我一次呢?”
利文夫人慵懒的依偎在帕麦斯顿的怀抱里,手指绕着长发道:“亨利,你真是太贪心了。我只是个女流之辈,我能做到什么呢?”
“不,亲爱的,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帕麦斯顿笑着开口道:“你看,马上就要年底了,我想要在外交部的工作报告上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我希望可以当着各位内阁同僚的面,骄傲的向大家宣布,在我的不懈努力之下,不列颠如今已经深入到俄国人的腹地了!”
利文夫人闻言脸色一红,她白了帕麦斯顿一眼道:“亨利!你这个没羞没臊的家伙,这是可以在内阁会议上说的话吗?”
帕麦斯顿坏笑着将手搭在了利文夫人的肩膀上:“多萝西亚,你原来这么害羞的吗?这可不像是你啊!”
利文夫人见他这副模样,忍不住想起打击打击他过剩的自信心:“不是我害羞,而是我觉得前人已经做到的事情实在是没什么好吹嘘的。在你之前,威灵顿公爵已经抵达过那里了。”
但帕麦斯顿可不在乎这个,他压根不以为意:“亲爱的,这不一样,虽然结果一样,但我和威灵顿公爵的手段可不同。”
“怎么说呢?”
利文夫人抿了抿嘴唇,终究还是从了帕麦斯顿:“好吧,看在波兰的份上,我就…”
谁知帕麦斯顿子爵听到波兰这个单词,顿时条件反射般的开口道:“波兰?什么波兰?”
利文夫人闻言也反应了过来:“喔,抱歉,亲爱的,是我口误了。我差点忘了,你对波兰一无所知。但是说回来,我还是得对你的一无所知表示感谢,所以,今天晚上想必你已经为我准备好了一个美好的夜晚吧?”
帕麦斯顿子爵闻言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女士。”
他站起身走到了厅内放置的留声机前,抬起唱针搭在了唱片上。
不多时,会客厅内便响起了一阵舒缓动听的音乐。
所有经常出入音乐会的绅士淑女都能听出,奏响的乐曲正是目前伦敦最炙手可热钢琴家肖邦的作品——《致黑斯廷斯》。
帕麦斯顿子爵微微欠身,朝着利文夫人微笑着发出邀请:“女士,请问我是否有荣幸,邀请您跳上一曲华尔兹呢?”
“当然。”
利文夫人伸出纤细的胳膊,手掌轻轻搭在帕麦斯顿的手掌上:“这一曲,敬英俄友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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