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砰!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快,律动的心脏,仿佛随时要从胸腔上破裂而出。当名叫德塔的安西盟边陲小镇的四年级物理教师,走进乌驼城万豪居酒店里一间专门为他准备的房间时,他只感觉大脑发麻,手脚冰凉,舌头似乎都有点不听使唤。
他紧张地望向坐在墙边的那位来自世界第二大盟的实权大人物,在那位大人物身边,还坐着两个绝色美人,一只毛绒绒的神奇生物,在他们身边飞来飞去,发出唧唧的叫声。他知道那应该是一只极其珍惜的幻灵兽,可他并没有心情去观察它,就像他也没有任何心情,去对大人物的两个女人,有任何想入非非的念头。
作为安西盟临时盟堂的临时盟主,这一刻的德塔,除了紧张,只有紧张。甚至比他二十年前,第一次走上讲台给孩子们上课时,还要更加紧张一千倍、一万倍。在这个星期之前,他的身份,仅仅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师,甚至差一点,他就连老师都不是了,他差点变成一具尸体、一堆碎肉、一坨怪物消化完后拉出的屎。
可就在他绝望的那一刻,是白银军救下了他。
他被这群“入侵”安西盟领土的士兵,带回了他曾经无比向往却没钱去的乌驼城,进城后被隔离了24小时,就获得了安西盟临时盟堂的正式弟子身份。然后在某天夜里,他跟同伴们说,做人要感恩,不管眼下安西盟是否由白银盟统治,但至少是白银军救了他们的命。而那些本该对他们负责的安西盟贵族们,才是值得谴责的。
于是,没过几个小时,他就被带进了城内最豪华的酒店。
见到了那个犹如神一样的年轻人。
就像此时此刻…
“各位…”赵九州站起身,走到镜头对准的简易演讲台上,画面通过白银军的军用直播的信号,直接传递到整个安西盟的全境,并同时传向白银盟。
甚至白银盟外,白银盟的几个盟友——南方的朱雀盟,北方接壤的白鹰盟,以及黄金盟南面的金狮盟,也都全都能看到。更别提和安西盟紧挨着的卡沙盟等西北六盟。
早就收到消息的梦标,早早地就已经守在自己盟主办公室的视屏前。
更远的远方,黄金盟华伦天龙城哈布斯怀特宫内,温莎公爵也终于收起了他的歇斯底里,在他身边,安西盟流亡盟堂的负责人,也就是安西盟的“合法盟主”沃尔德白灯,脸上则挂着假装无所谓的轻蔑微笑,衣冠楚楚,头发一丝不苟,完全看不出半点流亡的样子。
还有同一时间的玄师阁里,长老院的会议室再次满座。
城市的另一边,聂成风紧盯着屏幕。
东南州紫金城的金水龙阁中,徐骁和他的两个儿子,加上东南州的大员们,也都齐聚一堂。
白银盟各地,八大家族,家家不落。
黄金盟十三家族,家家就位。
甚至连爱布莱克丁岛之下,天元也在冒险观看这场直播。
半个小时前,赵九州的“节目预告”,来得太过突然。
以至于全世界各大力量,心理上全都毫无准备。
可又不得不给予关注。
那毕竟…
是杀不死的神呐!
“我长话短说。”社稷城的赵九州家中,刘岩岩看着东南直播平台,画面里的赵九州俨然一副敬告全球的口吻,不把全世界放在眼里,“这几天国际舆论上有个说法,说我们侵略了安西盟,但这个说法,我是不接受的,客观上也是不成立的。至于原因,我没有必要多做解释,如果有谁不满的,可以抗议,也可以宣战,我都无所谓,因为结果不会有任何变化。
现在安西盟的老百姓,对目前安西盟的现状非常满意,我们也对自己解救和重建安西盟的工作,感到非常的骄傲和自豪。当然安西盟的未来,我想还是应该交由安西盟的人民来决定,所以今天,在比较仓促的环境下,我们决定协助安西盟,正式推选出他们的新盟主。在安西盟全体幸存者的初步选举下,现在我们一共有一个候选人,他的名字叫德塔。
待会儿如果同意德塔当选安西盟盟堂盟主的安西盟投票群众超过半数,那么德塔就将成为安西盟的新盟主。如果有任何个人或者组织机构,或者盟堂,对这个结果不满意的,你们可以选择杀回来,从安西盟的新盟堂手里,抢回你们想要的东西。
当然了,到时候既然你们侵略了,我也不会袖手旁观,你们胆敢这么干的人,我保证你们全家上下不会有一个能活下来,上到你们八十岁的老父老母,下到伱们无辜妻子肚子里的八个月大婴儿,都将成为我报复的目标。
注意,我这个人说话和做事,向来都认真负责,从来不开玩笑。当你们对这边开展军事活动后,这就意味着各位对我发起了军事挑衅。那么所有和你们相关的人员,都将成为我的军事报复目标。目标就是目标,没有无辜或者不无辜,没有具备威胁或者不具备威胁,也没有平民和非平民的区别。这不是威胁,是警告。好了,我的话说完,现在让我们把时间交给德塔。”
赵九州沉着脸走下台。
镜头对准德塔。
德塔拿着稿子的手,满是汗珠,几乎要把纸张浸透。
全世界数以亿计的屏幕前,听着赵九州冷酷到几乎没人性的话的人们,直勾勾盯着德塔。
德塔深吸一口气,紧紧攥住了拳头。
“二十年前!甚至三十年前!或者更久之前!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就已经不完全属于我们!我在说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个地方之前,我首先要控诉!控诉那些从来不拿我们当人的人!他们是臭虫!是畜生!是王八蛋!是寄生虫!是真正的怪物!是来自地狱的魔鬼!他们要为安西盟今天的悲剧,负百分之一百的责任!”
黄金盟哈布斯怀特宫的盟主办公室里,温莎公爵和沃德尔拜灯,不由自主地互相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冷冷一笑。
什么贱民,也敢说出“负责”这两个字?
自己无能罢了,劣等人口,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凭什么要他们来负责?
而电视里头,德塔在咆哮出来后,说话的状态,好像一下子就流畅了许多。
他手不抖了,声音也稳住了,眼里慢慢浮现出仇恨和怒火。
“在今天之前,在这个月月初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地方蒙学堂教师。
我每天早上十一点准时起床,下午上三个小时的课,晚上上四个小时的课,教四年的物理,有时候人手不够,也教一教数学。
凌晨十二点放学下课后,我回到家要批改作业和备课到凌晨四点。每天最幸福的时光,就是吃宵夜的时候,我和我的妻子,还有孩子,一家人坐在一起,享受生活中最简单的安宁和美好。二十年来,每天如此。
我每个月的工资,是七百安西盟元,大约折合五十五黄金币。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希望能升职加薪。我希望我每个月的工资,能涨到一千块钱。
这样我就能腾出一些钱来,加上我和妻子这些年的存款,让我的孩子,顺利读完他两年的学术院课程。将来能在安西盟境内,找到一份比较体面的工作。
这就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人生。可是黄金盟的核弹,毁掉了我所有的一切。我的人生,我的梦想,我的家庭,我的希望,我的未来。一瞬间,就什么都没了。
黄金盟的温莎公爵说,安西盟的人体试验,是反人类的,所以安西盟要为此付出代价,要得到应有的教训。然后他们在跟安西盟的盟主沃德尔拜灯说过这件事后,他们给了沃德尔拜灯六个小时收拾行李的时间,等沃德尔拜灯和他的那些亲戚朋友们,全部撤出安西盟府后,黄金盟就朝到处都是人的安西盟盟府,投下了十几枚核弹。
我实在是不知道,温莎公爵到底是在惩罚安西盟,还是在惩罚安西盟的老百姓。可是安西盟的老百姓,和安西盟的人体试验有什么关系呢?
我只记得二十年前,当一位正义的安西盟记者,报道黄金盟以人权为理由,在安西盟境内设置医疗研究实验室的时候,突然人间蒸发,后来这二十年里,安西盟时不时就有儿童失踪,还有大量的半怪被人拐卖和绑架到这边,很快就同样不知去向。直到前几天我们才发现,他们到底去了什么地方。白银盟在遭遇不明原因的怪物潮攻击时,他们的特战队为了寻找原因,在乌孙敦禁行区靠近安西盟边缘的地带,发现了一间巨大的地下实验室。
虽然黄金盟极力否认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可是不用我说,全世界的人们应该也能猜到,倒是谁主导了这些反人类行动,又是谁与他们合谋,共同制造了这些悲剧。
安西盟的精英阶层,他们背叛了安西盟,背叛了安西盟的人民,也背叛了全人类!不论黄金盟是要惩罚他们,还是要杀他们灭口,我都是不反对的!可是为什么,现在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些人犯下了对安西盟的滔天罪行,可最终受到伤害的,却是我们这些普普通通的,不过是想让生活过得稍微更好一点的普通人?!
为什么沃德尔拜灯坐在安西盟盟主的位置上,出卖了安西盟一千六百万的人民,长达三十年之后,他依然能毫发未损地逃到黄金盟,继续他纸醉金迷的生活!而我的妻子和孩子,哪怕我们没有被核弹所直接杀死,可我却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在了怪物的嘴里!黄金盟的核弹,让安西盟整个能源系统瘫痪,我们在本该安全的城市中,遭遇了怪物的袭击。
我亲眼看着怪物,将我的妻子撕成两段,但我知道,杀死她的,并不是怪物,是沃德尔拜灯!是温莎!是所有那些同意对我们使用核弹的人!半个月前,安西盟的人口还有一千六百多万!但现在,只剩下不到一百万人!不止是我,我们活下来的每一个人,全都永远失去了自己的亲人!但是为什么?犯罪的人,能逍遥法外,而我们却要承受这罪孽带来的痛苦?”
德塔泪如雨下。
乌驼城里,那些住在临时营房里的幸存者们,听着德塔的话,眼里满含泪水。
哭声在乌驼城的黑夜中蔓延。
德塔高声说道:“安西盟已经灭亡了!就在我们失去亲人的那一刻,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就不再接受曾经那个出卖我们的,毫无人性的旧盟堂的统治!我叫德塔,我没有任何施政纲领!我对你们所有人,也没有任何承诺!可是,我们活下来的人,总得继续活下去。我们不再接受那些畜生、王八蛋、寄生虫的领导,可我们要自己领导自己!
这片土地,绝不能让那些王八蛋再拿回去!一寸都不行!背叛我们的人,抛弃这片土地的人,没有资格再回来!如果他们要回来,那我们只能用同样的方式迎接他们!血债血债!”
“血债血债!”乌驼城的大街上,一个身穿安西盟军装的青年男子,高声呼喊。
整座城市内,被德塔并不出色可却足够真挚的讲话所打动的人们,竞相发出怒吼。
“德塔!我们支持你!”
“报仇!报仇!”
“杀死沃尔德拜登!”
“杀死温莎工具!”
愤怒的声浪越来越大,震耳欲聋,画面通过其他镜头,直播向全球各地。
夜空下,哒哒的枪声四起。
武装的安西盟青年,疯狂地拿着机枪,朝着天空扫射。
德塔身后的显示屏上,代表着投票数的计数器,在声浪中数字飙升。
选举投票,没有任何过程,自然而然就启动了。
不到二十分钟,票数便迅速超过50万。
画面中蹦出一个胜选的动图。
演播室里,几名安西盟的女孩子,哭着跑上去,和德塔紧紧相拥。
选举结果,不言而喻。
哈布斯怀特宫的盟主办公室里,沃德尔拜灯瞬间脸都气白了,那拐棍指着屏幕,复读机似的哆嗦道:“他们…他们是违法的!”
“我知道。”温莎公爵淡淡说着,看沃德尔拜灯的眼神里,闪过一抹冷意。
这人好像没什么用了…
话说他这回带了多少钱过来?
三百亿黄金币?
还是五百亿?
还有那些灵能材料和装备…
心里正算着这笔账,忽然间,身后却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这个无礼的动作,让温莎公爵下意识恼怒地转过头。
但骤然间,他整个人,就像是掉进了冰窖里。
“你…你…”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站在他身后的赵九州,又扭头看了看安西盟的直播。
不可能…怎么可能?!
安西盟距离黄金盟一万多公里!
这才半个小时不到,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全世界飞得最快的导弹都飞不过来!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赵九州的黄金盟语水平极其拉胯,根本无法和温莎公爵交流,他操着白银盟语,如是这般说了一句,又挑衅地朝他办公室里的摄像头看了眼,另一只手拎住已经吓傻的沃尔登白灯,视线对准办公室户外,下一秒,三个人瞬间闪现到室外。
赵九州拎着他俩,砰砰两声,踩着空气,蹬上高空。
几秒钟的工夫,便来到数万米之上。
望着身下山川河流宛如巨画的星球,忽然身影不见。
在华伦天龙城的上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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