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5章 一箭三雕

　　马西莫简直要喷血，约翰内森这句话的效果，简直相当于将马西莫的头按在地上。

　　杨平等待下一次机会，如果强行冒着电压不稳的风险去做手术，不符合他的性格，手术一定要稳，带着侥幸心理，开始就意味着失败。

　　有时候没有办法，该冒的险必须冒，有办法的情况下，他绝不愿意平白无故增添半点风险。

　　他在复制史蒂文病例进行模拟手术时，对史蒂文的病情已经有了深刻的研究，他还能撑五个多小时。

　　如果工程师能够修好电力系统，只要留给他半个小时，他就可以完成手术。

　　这种手术一定要在最好的条件下做，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将是一击必杀。

　　如果真到了最后时刻，还是没有修好电力系统，杨平也只能被迫赌博，但凡有一线希望，杨平也不想赌。

　　有时候，生死就在一念之间，虽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但是杨平会替病人争取最大的概率。

　　围绕史蒂文病情的一下技术支援也没有停，他的资料发到GG公司的人工智能医生，也发给了IBM的人工智能医生沃森。

　　GG公司的人工智能，对史蒂文的病情演变进行模拟演进，反复模拟，最后的结果出来。

　　史蒂文只能够坚持七个小时，七个小时后因动脉瘤爆裂而亡。

　　“他怎么还不行动？只有七个小时，再不行动，一旦时间浪费，后面根本来不及。”马西莫不理解杨平为什么等待，电压不稳，至少还可以操控机器，本来就是冒风险的事情。

　　这个手术要拿下来，本来就要五六个小时，如果等到配件送上去，戴维霍利出舱维修，五六个小时就没有了，哪还有时间留给手术。

　　“杨博士有自己的打算，一台手术，四次心跳停搏，一次停搏经过21次电除颤才成功复律，但是他依然不慌不忙，胸有成竹。我们不要试图用自己的思维去理解他做事，马西莫，你是个天才，我承认，但是你和我终归在一个维度上，杨博士，已经比我们高了一个维度，因为他还年轻，所以你还没有领略他的成绩，相信不久的将来，他会让你窒息，相信他，超过相信你自己。”约翰梅森让马西莫稍安勿躁。

　　杨平一直呆在操作室，他不能离开，也不敢离开，一旦史蒂文有危险，他要指挥苏珊进行急救，甚至可以利用远程手术机器人进行一些操作。

　　IBM的沃森对史蒂文的诊断报告传来：“史蒂文脑干不止一处有动脉瘤，还有一处隐匿的微动脉瘤。”

　　相比GG公司的人工智能，IBM的沃森在医疗方面更加强悍成熟。

　　尤其人工智能阅片方面，简直完爆GG公司，当然，可以碾压人类医生，一个再厉害的医生，一天阅片的极限是几百张，可沃森人工智能几秒钟可以看几十万几百万张片子。

　　影像图片上，一些细微的地方，人工智能可以在电脑主机里进行放大甄别，还可以进行精确测量及大数据计算。

　　史蒂文有两个动脉瘤！还有一个隐匿的。

　　这与开始的诊断大相径庭，此时，没人会质疑沃森的诊断。

　　约翰内森接到消息，立刻坐不住，他马上要将消息告诉杨博士，如果只做一个动脉瘤栓塞，等于两颗定时炸弹只拆除一颗，还是不管用。

　　地面控制中心的大厅，各位医生刚刚放松的神经又紧张起来，两个动脉瘤，手术难度直接翻倍。

　　马西莫心里最后一丝自信被击毁，如果只有一个动脉瘤，他还可以一试，赌那理论上聊胜于无的百分之几的概率，脑干部位两个动脉瘤，连做梦赌博的机会都没有。

　　医生团队控制不住，骚动起来，约翰内森立刻赶往杨平的操作室，马西莫紧随其后。

　　杨平正和老程、黄总一起喝茶，看到紧张的约翰内森：“电力系统修好了？”

　　约翰内森摇摇头，脸色铁青：“杨博士，刚刚IBM沃森的诊断结果：史蒂文脑干有两个微动脉瘤，都在复杂的血管网上，另一个是隐匿的，骑跨在血管的交叉部位。”

　　杨平好像并不着急：“坐，我慢慢跟你说。”

　　“老程，把那副图拿来。”杨平招呼老程。

　　程老板立刻将杨平画的一副铅笔图拿过来，杨平指着图说：“你看，其实不止两个，还有一个，一共有三个，只是另外两个极为隐匿，没有表现出来，在微重力环境下，静脉回流变慢，动脉充血，第一个最容易表现出来，另外两个，一个很隐匿，第三个完全没有表现出来，暂时不清楚这是史蒂文本来就存在的血管缺陷，还是在微重力环境下的血管病变。”

　　“你一直就知道？”约翰内森疑惑不解。

　　杨平点点头：“因为不管是大家阅片，还是GG公司的人工智能阅片都没有发现，我如果说出来，无法说服大家，这样会浪费大量时间，反正要做手术，我一次手术解决一个地方和三个地方，没有区别。”

　　“可是沃森的诊断只有两个动脉瘤？”马西莫云里雾里，难以置信。

　　杨平只好向他们解释：“沃森这种人工智能机器人的能力，要依靠人类既往所有的医学知识来喂养，所有的论文、书籍、影像图片等等，如果既往的知识里没有的，不曾出现的，它就无法获取，所以，在对未知的探索上，它比不过我们，它从图像的差异只能发现两个，我们可以从疾病的机理上推导出第三个。就像法国人勒维烈和英国人约翰亚当斯，依据天王星的轨迹异常，用数学推导算出海王星的存在，并演算出它的轨迹。”

　　“你是说，这个动脉瘤目前在影像学上没有任何变现，你是推算出来的？”约翰内森总算明白一点。

　　“你怎么能仅仅凭借推测，就多给他在颅内放一个弹簧圈？”马西莫问道。

　　杨平语气平和，但不容商量：“为什么不行？如果等它出现影像变化就迟了，我们要提前预判它的存在，提前解决它，就像如果幽门螺杆菌在胃里大量存在，我们要预测它极有可能导致胃癌，不能等到发生胃癌再处理，而是提前解决幽门螺杆菌。”

　　“而且它的血流动态表现已经出现异常，只是现在没人从动态角度去观测，沃森自然不会，但是我会，所有的医学诊断不是一种证据推断吗？动脉瘤不是依据影像学上的表现推断出来的？只是我推断的依据大家觉得陌生而已，我不是从静态的图像上推导，而是从动态变化上推导，这是一种极高的阅片技巧，每一分钟的全脑造影血管图不一样，你不仅要看到静态差异，还要看到他们之间变化的连续性，内部驱动的逻辑，他们的基础原理受物理规律支配，物理是它们的底层逻辑，明白吗？”

　　“我明白了！”约翰内森不想再浪费杨平的时间，自己跟这个高维度的生物对话，怎么可能一下弄明白，以后可以慢慢请教，不是有个网上论坛吗，以后请杨平到论坛发帖子解释。

　　马西莫没听明白：“你听明白了？”

　　“行了，我们短时间没办法弄明白的，现在不是学术讨论的时候，乖乖接受这个诊断。”约翰内森低声附在马西莫耳边。

　　可是，沃森只看到两个？另一个在哪？

　　如果真有三个，这手术没办法做。

　　“没听他说，一个，两个，三个，对他来说，没有区别。”约翰内森完全不去多想，原来杨博士早就知道。

　　“可是三个微动脉瘤，这种手术，做一个就要好几个小时吧，还用远程手术系统，现在他没有动手的意思，还在喝那该死的玩意。”回到大厅，马西莫絮絮叨叨。

　　约翰内森安慰马西莫：“别这着急，他应该早有安排。”

　　可是怎么能够不着急，马西莫如坐针毡，时不时看“安全屋”那边的动静。

　　如果要等电力系统修好，留给手术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小时，可怕的是，万一，万一中途血管爆了呢。

　　这种一箭三雕的手术，一个小时怎么够，无论如何不够呀，难道这个杨博士是个半神人，他打算一个小时内解决手术？

　　一个小时？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马西莫打了寒颤，跟冬天拉完尿后的寒颤差不多。

　　联盟号火箭从哈萨克斯坦拜科努尔发射，大约三个小时四十分钟后，飞船将与国际空间站完成对接。

　　戴维霍利准备出舱，他要来一次太空行走，修复MDM，如果无法修复，只能够更换。他计算好出舱的时间，如果确定无法修复，那时送货的飞船正好完成对接。

　　俄罗斯朋友穿着他们的海鹰航天服，从另一个出舱口出舱，将配件送过来，然后两人一起完成配件的更换。

　　真是一件麻烦事，史蒂文这段时间运气一直不好。

　　戴维霍利想，可能是上次跟他聊天，聊到返回地球时，史蒂文居然说：“我会留恋这里。”

　　该死的家伙，怎么能够说这种话。

　　杨平利用喝茶的时间，不断演算手术，出入系统空间，对复制病例的模拟手术几乎没有间断，以保持最新的模拟状态。

　　四通八达的脑干血管网，一级一级地变细，自成一个极为复杂的世界。

　　在复制实验体身上，导丝一级一级的深入，深入延髓最深处，进入神经核团，最后一段路程，导丝几乎贴着血管壁前进，一点一点，缓慢而稳定。

　　弹簧圈到位，释放！过程重复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