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童一被夏梦抱出来,就分辨出了戴红叶的方位,立刻张开小胳膊,急不可待的想要过去,嘴里还一声接一声的喊着妈妈。
夏梦能够理解孩子想要找妈妈的那份急切心情,加快了脚步的同时,也收紧了手臂,以防摔到怀里激烈的七扭八扭的小家伙。
冷奕鸣怕表妹细胳膊细腿的没有那么大的力气,虚虚的在旁边护着,随时准备接手。
戴红叶眼珠子转转来了道儿:“童童啊,妈妈在大门口等你!”说完她拔腿就走。
夏梦腹诽,戴红叶这哪是跟孩子呀,分明是跟他们说的!
她生气的大喝了一声:“你给我站那!去什么大门口啊,就在那老实站着得了!要不然我抱孩子回去了!”
戴红叶不得已的原地停下。
简直快要被夏梦气死了!
她无比恼怒的想,从前怎么还能觉得小姑子人不错呢?
现在才彻底的认清,老夏家最难缠最心狠手辣的就是她。
但戴红叶到底怕孩子被抱进去,前功尽弃,只好妥协了。
她挑了一块木头障子缝隙大的地方站好,贪婪的不错眼珠的看着自己女儿。
“童童!妈妈在这呢!”
童童瞪圆了眼睛,急的脸都红了,嘴里不断的哭喊着:“妈妈,妈妈…”
戴红叶看孩子哭得这么凶,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也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童童啊!妈妈想死你了!可现在连抱一下都做不到…呜呜…妈妈难受死了。”
“妈妈,要妈妈…”童童哭嚎着想要往木头障子那边奔,因为担心上面有木刺,被夏梦眼疾手快的给拽住了小手。
孩子不乐意了,一时间,哭声更加震天响。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惹得看热闹的邻居,有人转到了胡同口站着。
戴红叶觉得自己上演的这一幕,至少在邻居们那里拿到了同情。
她抹了一把眼睛,故意哽咽的说道:“小妹,我求你了,你就看在以往的情分上,让我抱抱孩子吧!你看孩子哭得多可怜啊…”
孩子哭得这样撕心裂肺,夏梦也心如刀绞。
可这戴红叶分明是一个套接一个套的。
即便让她抱了,肯定还有后续,没完没了。
夏梦嘴角泛起一抹讥讽的笑:“你之前不是说只看一眼吗?现在抱出来给你看,你又想要抱!然后呢?是不是又会提别的要求?比如为了孩子好得回来不走了,或者不跟我大哥离婚之类的?”
戴红叶的确就是这么打算的,一下子被夏梦说出来,脸色霎时变了变。
她强作镇定的反驳:“我可没有!你不能那样想我!不管咋说我都是童童的亲妈,怀胎十月生下的她,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能不心疼吗?你没结婚生孩子呢,体会不到那心情和滋味!等你当妈了就明白了!”
夏梦轻蔑的冷笑连连,刚要说话,这时有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抢先一步:“戴红叶!你要是真心疼孩子能忍到今天才来见她?在那糊弄谁呢!”
夏梦顿时精神一震,她大哥夏鹏竟然从山上回来了。
其实认真说起来,她作为小姑子跟戴红叶撕逼并不是那么合适。
毕竟是人家两口子的事,关键时刻还得他们俩自己去处理。
冷奕鸣也觉得表弟回来的时机很好。
否则再这样下去,对表妹一个还没有嫁人的姑娘家名声有碍。
童童听见了父亲的声音,也没有再扯着嗓子哭嚎,只一抽一抽的抽噎着。
戴红叶没想到夏鹏今天这么早的下来了。
她只怔愣了一下,就马上委屈愤慨的喊道:“要不是你非要离婚不可,还找领导开介绍信,我能到今天才来见孩子吗?”
夏鹏冷嗤了一声:“戴红叶,你在林场有找领导哭诉,有跟别人往我身上泼脏水的时间,却没有看孩子一眼的功夫,说出来亏心不亏心?还不是你内心深处最先在乎的根本不是孩子,而是你自己,你娘家人!”
前几天,但凡戴红叶能表现的在乎孩子一点,夏鹏的心也不会越来越硬。
戴红叶有片刻的心虚,在她心里对女儿的确没有那么看重,如果是个儿子的话还行,但此刻自然不能承认,她马上梗着脖子嚷嚷:“我亏心啥啊!要说亏心的应该是你,谁家居家过日子,没有磕磕绊绊舌头碰到牙的时候?你为啥偏偏死命的要离婚啊!
就算是我娘家人有做的不对劲的地方,那也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的人吧!我跟你过了这么久,给你生儿育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好狠的心啊…”
夏鹏这几天已经听过无数遍戴红叶的这番说辞,耳朵都快要起茧子。
他眉宇间皱起了一个川字:“咱们两家都已经打成那样了,你娘家人也硬气的口口声声同意离婚,你觉得这日子还能过下去吗?就当我狠心吧!反正你就是在林场再诋毁我,让所有人都站在你那边也没用!
我下周连林场也不去了,直接去新单位报道,原本想解决完咱俩的事再去,眼下看来是不行了,那就索性爱咋咋地吧!反正这个婚我是非离不可!”
戴红叶声嘶力竭的喊着:“我不离!我死也不离!当时我娘家说的不算数,跟你过日子的是我啊!”
她怎么想都搞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一步一步的闹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夏鹏也嘶吼道:“你还知道跟我过日子的人是你啊?那你总让你娘家跟着瞎掺和啥呢?拿着我挣的辛苦钱贴补他们也就算了,结果花着我的钱,还拿我不识数,瞧不起我骂我拿捏我!甚至那样对我的家人们…反正泥人还有几分土性呢,更何况我是活生生的人!这日子,我跟你是没办法过下去!”
“我…”戴红叶想说,其实她也不想让娘家掺合的,她也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可是面对夏鹏和一众看热闹的人,她说不出口,只能呜呜的哭了不停。
院里的童童听到母亲哭了,她也咧开嘴哇哇的哭。
夏鹏急声道:“小妹,你们抱孩子先进屋。”
夏梦和冷奕鸣两人都密切的关注着木头障子外面的情况。
但夏鹏这样说了,夏梦自然听命。
至于大哥两人接下来怎么吵怎么闹,就是他们的事了。
薛明月和楚长峰在屋里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你大哥回来了?”
夏梦点头:“嗯,回来了。他让我们抱孩子进来的。”
眼睛红肿的薛明月叹了口气,接过哭闹不止的孙女哄着。
夏梦看了一眼箱盖上的座钟,距离上班还有一点时间。
楚长峰注意到了夏梦的举动,忙问:“是不是该出发去单位了?”
“不急,姥爷,没到点呢。”
夏梦看了眼停在南窗户附近的自行车。
估计冷奕鸣之前光顾着关注她们娘俩拦挡戴红叶进门了,所以才没有来得及把东西卸下。
她招呼了冷奕鸣一声。
楚长峰也跟出来帮忙。
等发现里面是排骨肉之类的好东西,爷孙俩对了一个吃惊的眼神。
他们在京城有各种特供可以享用,也没有达到这样豪横的水平。
但碍于外面围观的邻居也有不少,两人多余的话一个字都没说,默默的把东西弄进了屋。
倒是薛明月看到了,有些习以为常的问了一嘴:“老闺女,你又去黑市了?”
夏梦说着早就打好的腹稿:“我先去的林业商店,之后去的那边…”
薛明月听了一点怀疑都没有,只惦记着不能让自己老闺女花钱置办这些。
楚长峰只当这里地方偏僻,各种凭票供应的东西管控的要松一些,也要掏钱给夏梦。
冷奕鸣马上就要走了,也想借机给表妹一些零花钱。
夏梦之前就打算好了,弄出一些吃的顺理成章的给家里人改善伙食,然后最好再给冷奕鸣带走一部分,也算还上一些,自然坚决不要他们的钱。
“这些东西就是拿我姥爷给我的压兜钱买的,你们先收起来吧,等我没了跟你们要。”
薛明月是知道老爷子给了三个孩子每人五十的事,她没有再坚持。
楚长峰也把钱收了回去,想着还要在这边住一段日子,总会有机会的。
冷奕鸣无奈的装好了钱包,眼眸闪了闪,心里有了主意。
夏梦没去管他们,随后找出一块老式的大饼干给童童。
到底只是个一岁多的孩子,哭了那么半天,她也累了,有好吃的马上接了过去。
孩子暂时不哭了,他们这些大人也悄悄的松了口气。
夏梦侧耳听着外面这会儿似乎也没有了吵闹声。
很快,家里的大门被人敲响。
等听到是夏鹏的喊声后,冷奕鸣马上起身出了屋。
夏梦透过南窗户往外望去,只在大门口看到了夏鹏和冷奕鸣的身影,估计戴红叶是走了。
薛明月哑声问:“人咋走的?”
夏鹏的嗓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被我硬赶走的!她啥时候来的?”
薛明月语气不好的说:“没吃晌午饭的时候就来了!之前拍门我没给开,后面你小妹回来了…”
夏梦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把夏鹏没回来之前的情况讲了讲。
夏鹏用力搓了搓脸,讥讽的说:“我说吗,咋没在场领导那看见她…原来换招数了。”
童童看到夏鹏进来,只顾着说话,等了半天却没有妈妈的影踪,这时,瘪嘴哭了起来,嘴里还有没咽下的饼干。
薛明月怕卡到孩子,忙眼疾手快的抠了出来。
夏鹏用力的拍了拍脸,才从薛明月的手里把孩子接了过来。
“哭啥啊,闺女,别哭了。”
“妈妈,妈妈…”童童在他怀里来回的扭动,想要去外面。
夏鹏安抚的抱着她晃悠:“听话,不要妈妈,有爸陪着你。”然后蹭了蹭孩子的头发,眼眶瞬间红了。
童童哭得更大声:“不…要妈妈…”
夏鹏没办法,只好抱着孩子去了外面。
此情此景,看的夏梦和薛明月他们心里的滋味就别提了。
“唉…”薛明月的整颗心来回的拉扯着,一边看孩子要妈妈实在是可怜,一边又想起戴红叶和老戴家的所作所为,气的牙痒痒。
即使母亲不说,只是唉声叹气,夏梦也能猜到几分。
她拍了拍她的手背:“妈,别总叹气了,把福气都叹没了。事到如今,想要离成婚就得狠下心。要是一时心软的话,又循环回去了,难道你还想再经历几次?”
他们家因为大哥闹离婚的事情,最近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真的烦死了,夏梦恨不能两人马上的办了手续,从此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才好呢,自然不希望再有其他的可能。
薛明月猛地摇头:“不,我可不想再跟那样的人家打交道了,够够的了!”
如果没有之前那一场混战,也许薛明月还对老戴家心存幻想,现在她是彻底的对这人家死了心。
楚长峰在旁也跟着劝说:“明月啊,你能这样想就对了。夏鹏这孩子那么老实憨厚,可不能再给那种人家当女婿,他值得更好的。”
冷奕鸣也跟老爷子意见一致,他补充道:“孩子现在还小,什么都不懂,不能因为顾忌她哭闹,就妥协了。”
夏梦见母亲听进去了,对于大哥他们离婚的态度坚定了不少,她也悄悄的松了口气…
离开的戴红叶,哭得满脸泪痕。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回了娘家。
戴父午睡醒来,正坐在炕沿边卷着烟卷,准备抽完了收拾一下去上班,然后就看到了进院的五女儿。
他碰了碰盘腿大坐低头摆扑克牌的戴母,示意她往外看。
戴母马上摔了手里的牌,没好气的嘴唇动动嘟囔着。
因为五女儿自己立不起来,还没有成算,弄得他们当老人的也跟着遭殃丢人受罪。
前几天,在老夏家挨得那顿打,现在身上还没好利索,这疼那疼呢。
结果,因为这婚不能离,他们就得忍气吞声。
一想起这个,戴母就恨得咬牙切齿。
戴父虽然没听清老伴嘴里骂的是啥,也知道肯定没好话。
他绷着脸呵斥:“你差不多得了!不管咋说,这也是亲生的儿女,她要是真的离婚了,你跟我脸上能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