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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中)

无线电子书    钢铁火药和施法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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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三句话,詹森·科尼利斯透露了太多信息。

  而且前本部长说话的时候,脸上挂着一种非常奇妙的笑容,这是弗利茨从来没见到过的。

  所以,弗利茨决定从最核心的问题开始。

  “请问,您是在招募我吗?”弗利茨单刀直入地问:“长官。”

  “不是。”

  科尼利斯收起笑容,坐回属于本部长的扶手椅,稍微弯腰打开了桌子最下方的抽屉,用理所当然的口气回答:

  “在预校时,教员问你想不想升学,那是招募你。现在,我只会命令你。当我下达命令的时候,你要么服从命令,要么上军事法庭。”

  弗利茨默然。

  “不过,我更倾向于任用志愿者。”

  科尼利斯从书桌目光极具压迫力:

  “所以,我会特别给你出一道题。

  “回答我——假设有一位青年军官,满怀热血参与革命,却在革命胜利之后被祖国背叛和唾弃,他会想在战史处自我埋没?还是想再次为祖国发光发热?

  “仔细思考我的问题,慎重作出回答。记住,提交答案的机会只有一次。”

  “我也有一个问题,长官。”弗利茨不为所动,反客为主:“能否请您先回答我的,再由我回答您的?”

  “一个问题?”科尼利斯反问。

  他扳开卡扣,掀开檀木盒的盖子。盒内,天鹅绒的内衬上,静静躺着一个老旧的烟斗。

  科尼利斯又从另一个抽屉里面拿出一盒烟丝,不假颜色道:“有什么问题,一起问吧。”

  弗利茨整理了一下思绪,决定先确认近期那个沸沸扬扬的传闻:“您刚刚提到‘南方面军’,也就是说军部当真已经决定,要以烬流江为界,向南帕拉图和北帕拉图各派遣一个战略兵团吗?”

  “没错。”科尼利斯一丝不苟地往烟斗里压着烟丝:“名字都已经起好了,西方面军和南方面军,一个负责摧毁虹川叛军,一个绞杀新垦地逆党。”

  “两线作战?”弗利茨皱紧了眉头。

  听到前学员的话,詹森·科尼利斯的喉咙里传出一串讥诮、可怖的干笑。

  他拿过灯台,去掉灯罩,点燃烟斗,靠着扶手椅,抱起胳膊,抽了一口,然后转头看向前学员,冷峻威严的五官在灯光下忽明忽暗:

  “是谁告诉你,同时组建两个方面军,就等于要两线作战?”

  弗利茨的脸上浮现困惑:“我…不太明白…”

  科尼利斯轻哼了一声:“少校,你知道两线作战是兵家大忌,我就不知道?其他将军就不知道?还有那些老不死的家伙们,他们就不知道?”

  “您的意思是说…”弗利茨尽可能放慢语速,给自己留出思考的时间:“有一个方面军是弃子?”

  “是呀。”科尼利斯皱了皱眉,忽然换上一副循循善诱的口吻,眼中却满是讥嘲之色:“快运用你的情报分析能力,少校,告诉我,哪个方面军是弃子?”

  弗利茨发现了——前本部长是一个很没有耐心的人。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科尼利斯就从某个抽屉里拎出一个灰缸,甩到书桌上,小心翼翼地敲掉烟灰,仔细地把烟斗收回檀木盒内。

  随后,科尼利斯又马不停蹄地打开另一个抽屉,从十几个纸卷中取出了一卷,展平,用檀木盒和水晶灰缸压住——是一张两山狭地的地图。

  目睹前本部长从不同的抽屉里准确的拿出各种各样的物件,弗利茨不禁好奇,面前这张雕花书桌里面,究竟还有什么玩意?

  前本部长在地图上指点:“这是山前地,这是北帕拉图,这是南帕拉图…”

  实际上,不用对方指点,弗利茨也能读懂。

  他仔细观察着面前的地图——尺寸不大,但是很精细,不仅绘出了两山狭地主要山川河流、城市道路,还标注了许多遗迹、古战场的位置。

  看样子,制图者已尽其所能地让地图的信息更加准确丰富。

  但是弗利茨仍然一眼就看出不少错漏:不在正确位置的城市、不存在的海岸线、帕拉图和联省的比例也不对——联省画大了、帕拉图又画小了。

  再考虑到地图的材质和色泽,这显然是一张很有年头的地图,已经过时了。

  “来,学员,听好。”

  科尼利斯不容拒绝地要求弗利茨作答:

  “我不会问你南方面军的劣势是什么,西方面军的优势是什么,这是不言自明的废话——烬流江就横在那里,瞎子和蠢货才看不到。

  “我要问你的是——西方面军的劣势是什么?南方面军的优势又是什么?

  “来,回答我。”

  前本部长的提问过于跳跃,弗利茨花了一点时间才跟上。

  不过也只用了一点时间,他很快便开口,刚开始有些迟疑,但是越说越流畅:

  “西方面军的劣势是…虽然山前地与北帕拉图的边境几乎无险可守,但是越向北帕拉图内部深入,地势就越高,交通就越不便。越是向前推进,补给就越困难…

  “南方面军的优势是,烬流江虽然是一道地理阻隔,但也是一条良好的水路。而诸王堡作为帕拉图的首府,我不太清楚它的港口…”

  “诸王堡是帕拉图的羊毛集散地。”科尼利斯冷淡地说明:“水位深、泊位多、设施全。继续。”

  “那么南方面军只要手握诸王堡,就能得到大本营源源不断的补充…”

  “就题目本身,算你答对了。”科尼利斯毫不留情地点评:“但是你只看到第一层,没看到第二层。”

  他的手指划过地图上的烬流江,点拨前学员:“烬流江又不是只在南岸有港口,西方面军一样可以用烬流江补给。”

  弗利茨反对:“但是虹川、石森、高领堡…敌方的腹心地带都位于内陆、山区。”

  “先走水路,再走陆路。可以先攻取沿岸城镇,再深入北帕拉图内陆。”科尼利斯点了点地图左下方:“更何况,南方面军之敌的心脏也在内陆。”

  弗利茨陷入沉思,想通之后,他点了一下头,毫不拖泥带水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科尼利斯轻哼了一声,这次似乎是满意的轻哼。

  他难得耐心地解释:“你的一切推定,都建立在一个前提之上,那便是‘烬流江水路能为我们所用,且只为我们所用’。”

  弗利茨先是一愣,然后悚然一颤:“您是说,维内塔人会…”

  “你是维内塔人吗?”科尼利斯瞪起眼睛。

  “我…”弗利茨不明白前本部长想说什么:“不是。”

  “我是吗?”

  “也不是。”

  “那你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维内塔人打算做什么?”

  科尼利斯盯着弗利茨,目光如炬,语气变得异样严厉:

  “但我可以告诉你,学员。

  “如果你盲目地认定敌人不会做出某种行动,并且以此为基础制定你的计划。

  “那么终有一天,你会带着你,还有你的部下,一同踏入万劫不复之中。”

  弗利茨沉默片刻,站起身,躬身行礼:“谨受教。”

  科尼利斯却冷笑了一声:“走耳朵,一百下也不见得会被放心上;走左胸,一下就能到心里去。可惜,后者一般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

  “算了,坐。”科尼利斯随即摆了摆手,回到正题:“所以,你现在明白,为什么虽然组建了两个方面军,却不会是两线作战了?”

  “明白。”弗利茨迅速回答:“如果将维内塔参战的可能性纳入考量,只有西方面军的战略目标有可能实现。”

  “陆军总部定下的总战略,叫‘西攻南守’。”

  詹森·科尼利斯一本正经地给学员介绍:

  “西方面军可谓‘兵强马壮、群英荟萃’。

  “纯正、坚贞,国民卫队的两大主力,一起给塞进去。

  “好像还嫌不够似的,又从胜利女神和奔流河抽调骨干,加强给圣洁和正义,然后把圣洁、正义也塞了进去。

  “枪械、甲胄、大炮、弹药,可着劲地给。

  “青年派、壮年派、老掉牙派,凡是还想再往上蹦一蹦的,全都在抢破头往里挤。

  “还有蒙塔人、瓦恩人,也被军部勒令出兵助战。”

  “北帕拉图。”科尼利斯总结:“军部势在必得。”

  “既然纯正、坚贞、圣洁、正义都被编入西方面军。”弗利茨不自觉骤紧眉头:“哪还有部队再给南方面军?”

  “怎么没有?”詹森·科尼利斯顿了一下,讥诮的笑容攀上他的嘴角:“国民卫队第五军团,忍耐;国民卫队第六军团,谨慎;第七军团,坚韧;第八军团,节制。”

  饶是弗利茨已经经受过战史处冷板凳的历练,仍被惊得目瞪口呆:“第八军团?八个军团?”

  他的语速变得和被烧了屁股的耗子一样快:“国民卫队什么时候从四个军团扩到了八个军团,忍耐、谨慎、坚韧、节制…我怎么听都没听人说过?!”

  “没听说过?”科尼利斯面带意义不明的笑容:“那你现在听说了。”

  “山前地哪里有那么多的兵!”

  “募的、征的、拉的、坑的。”科尼利斯随意地回答:“还有一些市镇卫队…反正又不需要真的把编制填满。”

  弗利茨有点急了:“这…这能打个什么仗?!”

  “很好,现在你已经知道真相了,少校。”科尼利斯猛然收起玩世不恭、阴阳怪气的态度,肃容道:“南方面军根本就打不了仗!

  “说是一个方面军负责消灭虹川军政府,一个方面军负责收复新垦地。

  “说是西攻南守,先北后南。

  “但是依我看,这南面,军部是压根连守都不想守!

  “那帮老不死的一定是这样想的——只要能拿下北帕拉图,联省的国土面积就能扩张数倍,困扰联省几十年的问题,一下就都解决了!

  “人口、土地、纵深、市场,什么都有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耗费巨量人力、物力在烬流江南岸维持一处桥头堡、不把这些资源投入到北帕拉图?”

  科尼利斯大喝:“哪个损耗更小?哪个收益更高?你也是联省人,这种道理,还用别人来教你吗?!”

  “既然如此…”弗利茨一时间没能完全消化本部长的话,有些头晕脑涨:“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组建南方面军?”

  “因为军部可以接受诸王堡失守。”科尼利斯冷笑:“但是联省不能忍受帕拉图的首都被弃守。”

  “所以…所以…”弗利茨按着头额,感到一阵不适:“所以他们才搞出这样一个级别对等、规模对等、连名字也对等的‘南方面军’来。

  为了在事前瞒骗那些对真相一无所知的人,为了在事后推卸责任,堵住那些对结果满腔愤怒的人的口。”

  “没错。”科尼利斯倒是神情自若:“这就是那些老家伙们的一贯作风,这也是为什么我们要发动兵变。”

  “可是我们最后失败了。”弗利茨低语。

  “失败了?”科尼利斯冷冷反问:“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尼斯的弗利茨慢慢抬起头,紧盯着前本部长。

  “这是你自己说过的话吧?学员。‘只要能够有所改变,我甘愿成为工具’。”科尼利斯一字一顿地问:“难道现在没有改变吗?我们已经成功打碎旧秩序的枷锁,将山前地共和国从沉睡中唤醒,将整个联盟都搅动起来了。”

  弗利茨沉默不语。

  “怎么,你后悔了?学员。”科利尼斯嘲弄地问:“你现在不确定这种改变是好是坏了?你现在后悔充当工具了?”

  又是一阵难捱的沉默。

  “从未…”

  弗利茨抓着膝盖,缓缓抬起头,那种对于羞辱逆来顺受、对于非议装聋作哑的态度在他身上荡然无存,火焰在他眼中燃烧。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我从未后悔过,只要能有所改变,我甘愿成为工具。我宁在惊涛骇浪中被拍得粉身碎骨,我宁愿丧命于狂奔的牛群蹄下,也不会选择吞咽名为现实的苦酒,然后在囚笼里屈辱地活下去。”

  詹森·科尼利斯静静地聆听完弗利茨的自白,点了点头,问:

  “所以,我还是那个问题,回答我——假设有一位青年军官,满怀热血参与革命,却在革命胜利之后被祖国背叛和唾弃,他会想在战史处自我埋没?还是想再次为祖国发光发热?”

  “如果祖国需要,我愿意把我的一切摆上祭坛,血肉、骨头、指甲、灵魂,都可以拿去。”弗利茨脸色阴沉:“但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去南方面军。”‘

  “因为必须要去。

  “因为不能不去。

  “因为祖国需要你去。

  “因为联省可以没有诸王堡。”

  科尼利斯一拳重重砸在书桌上,整个房间的灯光都随之一颤:

  “但是联盟绝不能失去南帕拉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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