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顿了顿道,
“那医馆的大夫用针灸将他灸醒,他醒来头一句话却说是有人将他踢下楼的…三姐儿,你可瞧见有人踢他?”
韩绮闻言眉头一皱,努力回忆道,
“并没有呀!”
歪着头想了想道,
“女儿就跟在张世兄的身后,见他下楼时突然脚下一滑便摔了下去,当时只女儿与他二人在楼道之上,并没有旁人啊?”
即是只有二人在场,那踢人的自然可能是韩绮,只王氏压根儿就没往三女儿身上想,想她一个闺阁小姐,又是性子温顺的,那里会做这样恶毒之事!
当下不由奇道,
“他还说那九珍楼中的扶手十分的溜滑,根本不能着力,才让他失手摔了下去…”
韩绮闻言更是奇怪了,
“女儿下楼时也曾用手扶着,并无半分滑腻之感呀!”
王氏应道,
“我之后也去九珍楼察看过了,虽说有点儿油印在上头,但那都是跑堂的小二们手扶所至,但也决不会滑手至不能借力了!”
母女二人都在奇怪,韩绮想了想小心问道,
“母亲…这…张世兄在九珍楼摔倒了,那张夫人可会去寻店家的麻烦?”
卫武这一手委实狠了些,还会给九珍楼惹麻烦,听说他与那少东家还是好朋友,如此一来岂不是连累了人家?
王氏应道,
“这事儿你们不知晓,我也是听你父亲说过,那九珍楼的东家乃是有大靠山的,凭着张家可是惹不起的,不过…那掌柜的倒是处事周到,亲自过去付了今日的汤药费,如此张家自然也不好再追究了!”
说起来这事儿自然大半还是要怪在张宣身上,人人都自那楼中上上下下,都没有出事,偏他出了事,即是无法证明有人害他,又或是店家过失,便只能怪自家倒霉了!
韩绮闻言暗松了一口气,又听王氏道,
“明儿你同我过去探一探那张家五公子!”
韩绮听了一惊,
“母亲…”
难道还想要撮合他们?
王氏叹道,
“你当母亲是老眼昏花么,瞧不出那张宣一双眼就在桃李的身上打转…”
说到这处顿了顿道,
“虽说是不想成这门亲事,但总归今日是因着与我们有约才遭此横祸,于情于理总要过去探望一二的!”
毕竟雯姐姐与她关系不 同,以后两家还要走动的,可不能因着这事疏远了!
韩绮点头道,
“是,母亲!”
第二日,韩绮便向学院告了假,跟着王氏去了张府。
那位张猛,张大人自宁夏到了京城,因着做京官与做地方官儿不同,似宁夏那种天高帝皇远的地方,只要有银子,占上十亩地修个大宅子也是无人敢说你甚么,可若是在京师里敢这么干,那就等着御史言官们把你弹劾的满头包吧!
若是遇上陛下心情不爽看了奏折,命锦衣卫到自己家中来个一日游,那…一家老少的命还要不要了?
于是张家人到了京师之后,居住的宅子十分狭小,幸得张猛的大儿子、二儿子早已成年,在军中效力,家眷也留在了宁夏并没有跟着上京,却是有张家的三子、四子与五子并张猛夫妻住内城的一处宅子里。
张宣这一摔摔得不轻,肋骨断了两根,脑后又有了一个大包,为了肋骨着想便只能仰躺在床上,后脑上换了最柔软的枕头,却还是压得张宣哼哼唧唧的叫唤,睡了一夜之后,后脑上的血包虽是散开了些,但淤血散往四面,瞧着整个脑袋好像都肿了起来,反倒更吓人了!
今儿一早张猛夫妻过来瞧儿子,刘氏见这情况不由吓了一跳,急忙吩咐人,
“快去叫大夫!”
张猛却是一抬手,
“不必了!不过一点小伤,大惊小怪作甚?”
想他在外头带兵打仗,甚么伤没见过的,似这类伤在他眼里就是轻伤,将养一些时日待得脑后的淤血散去,肋骨愈合便无甚大碍了!
张宣本就是个娇气的,见爹拦着不让请大夫,不由哀叫道,
“爹,你让人叫个大夫来吧!给儿子开服止疼的药,昨儿晚上儿子疼得一宿没睡!”
刘氏听了心疼的不成,
“他爹,叫大夫来瞧瞧吧!”
张猛哼道,
“咋儿大夫不是来过了吗?药也开过了,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儿疼都受不住,我看还是你在家里养得太娇惯了,跟着老子我到军营里操练几日,便甚么病痛都没了!”
刘氏听了气道,
“他爹这时节你还说这些,我们宣儿可是要科举的,以后做文官,谁要同你去舞枪弄棍!”
张猛闻言更是嗤之以鼻,
“切!这小子的文章,老子看着都是狗屁不通,还敢去科举…也不怕相笑掉人的大牙,这么摔一下倒是好事,免得出去给老子丢人现眼!”
刘氏听他如此贬低自家儿子,不由气得跳脚,
“张世湛,你…有你这么瞧不起自己儿子的吗?”
张猛一瞪眼刚要说话,外头有小丫头报道,
“老爷、夫人,韩夫人来了!”
两人立时住了嘴,张猛咳嗽两声道,
“好好招待韩夫人,别怠慢了!”
刘氏忙理了理衣裳头发,再狠狠瞪了张猛一眼,
“宣儿的事我自然放在心上,你瞧我儿子不顺眼,便自去前头办你的事儿!”
张猛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走了,刘氏这才换了一副面孔出来见王氏,两人这厢见礼,又有韩绮上来向刘氏见礼,刘氏再看今儿的三小姐,却是心里有些芥蒂了,暗暗道,
“昨儿宣儿明明说是有人在背后踢了他,难道当真是这三小姐?”
只三小姐与宣儿无冤无仇,初次见面,即便是瞧不上人,也不至将人踢下楼啊!
再说了宣儿身材高大,也不是一个娇滴滴的小丫头能踢动的啊!
心里虽是觉着韩家三小姐不会是动手的人,但再瞧她却已是没有初时的好感了,不过虽说没有好感,但想起老爷吩咐的事儿还是在脸上堆起了笑容。
这厢客客气气请了韩绮起身,又上丫头上茶,王氏问起张宣的伤势,说是带了补品要探望张宣,刘氏便领了她进去,三人到了张宣居住的院子,韩绮却不好入外男的卧房之中,便告了罪自家在外头偏厅里等着。
待到王氏与刘氏进去,韩绮便领着桃李在这院子里略站了站,有小丫头上来引了二人到一旁的偏厅里吃茶,那领路的小丫头约有七八岁的年纪,生得小眼塌鼻,相貌实乃是中下之姿,她端了茶上来便不着痕迹的打量着桃李。
韩绮坐了一柱香的功夫,便觉着有些内急,就让桃李去招了人问问净房在何处。
桃李过去又将那小丫头领了回来,小丫头行礼道,
“小姐请跟奴婢来!”
领了韩绮去净房,桃李便在外头守着,与那小丫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桃李问那小丫头,
“你叫做甚么名字?”
那小丫头应说是叫阿桃,桃李便笑道,
“我的名字也有一个桃字,我叫做桃李!”
小丫头歪着脑袋问道,
“我们这院子里阿桃、阿李、阿杏…都是我们夫人取的名儿!”
桃李听了便笑起来,
“你们家夫人是想弄个 果园子出来么?”
取得名儿倒是接地气!
阿桃却不笑,认真的道,
“我们家夫人说了贱名儿老实,让我们都老老实实伺候五少爷,不要生歪心思!”
这七八岁的小丫头,虽说穷人家出身懂事早,但甚么是歪心思,她是并不明白的!
桃李听罢想了想道,
“你们家少爷多,夫人这样叮嘱倒也是情有可缘,我们家只一个四少爷,身边伺候的人是小厮,用不着我们近身的!”
且王氏极重家规,最看不得小丫头媚主,轻易都不让她们去前院,桃李伺候了韩绮这般久,只见过四少爷韩谨岳几面,都是远远的不敢上前行礼。
阿桃听了很是羡慕道,
“那姐姐可真好运,我们家五少爷就喜欢丫头们伺候,听说前头在宁夏的时候,房里好几个漂亮的姐姐,后头要回京师便都被打发了!”
桃李闻言心头一动,不动声色的问道,
“即是平日伺候惯了的,主子轻易也是不会发卖的,可是因着她们犯了甚么错?”
阿桃年纪还小,又是才到这家里不久,听了也未加思索,脱口而出道,
“听说是有个姐姐有了身子,夫人才将五少爷身边的丫头全数打发了,后来来了京师五少爷还挨了老爷一顿打!”
桃李听得眉头一挑,心中哼道,
“打得好!”
她因着貌美吃了不少苦头,怎么感受不到张宣那色迷迷的眼神儿与龌龊的心思,只恨这张老爷没有再打狠些!
二人说着话,韩绮从里头走了出来,
“三小姐!”
桃李忙上前去伺候着她净过手整衣,二人回转偏厅没有多久,王氏便出来了,对韩绮道,
“幸得五少爷年轻身子骨强壮,大夫说了…养上百日便能完好如初了!”
韩绮闻言点头,
“即是如此,却是太好了!”
卫武那人行事有些偏激,韩绮也怕他出手重了,惹出祸事来,如今听得张宣的伤只是静养便能好,且看这张家并无追究之意,才算是放下心来了!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