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秩序井然了!”
大约半个时辰后,王跃无视周围的那一片狼藉,甚至还有地上没盖严实的血迹,一脸满意地昂然步入了鸿庆宫,就仿佛一场造成了十二名儒生死亡和一百多人受伤的惨案从未发生…
不过秩序的确是井然了。
杨再兴和那些拎着铁锏的士兵很好的让这座城市冷静下来。
在这座赵家的祖庙前,那些官员也罢,儒生也罢,平民也罢,全都战战兢兢看着这个大宋头号逆臣,但又是目前大宋最有权势的人,感受着他身上正在散发的杀气。
这杀气让这些已经习惯了武将卑躬屈膝的官员和儒生们很不习惯。
他们终于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曾经主宰这片土地,但却在各方的默契中,逐渐被驯服的骄兵悍将们又回来了。
那些依靠武力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依靠武力逼着文人欲做官先自宫的军阀们,又一次仿佛从地下钻出的恶魔般,回到了他们原本已经认为完美的世界,挥舞着铁锏骑着骏马,再次把他们践踏在脚下。
所有文官和儒生,都在默默看着王跃那嚣张的身影。
沉默中爆发出闪电!
无言中酝酿仇恨。
王跃对此依旧视而不见,他象征性的来尽了一下臣节,拜了拜里面的赵大赵二和真宗,虽然对高粱河车神父子没什么敬意,但人家三个像是摆在一起的,他也不好让人把高粱河车神父子扔出去!
呃,那岂不是逆臣了?
中山王可是忠臣,大宋朝架海紫金梁一样的忠臣。
“你们要像我一样,对官家对大宋怀着一颗赤子之心,真正忠贞不二地做一个忠臣,我知道你们对于我抓你们很不满,但此刻也不是外面大庭广众之下,就是咱们几个人,你们自己凭着良心说。
你们对官家忠心吗?
真要是对官家忠心不二,你们就不会放太上皇离开了,说到底你们还是在首鼠两端。
那么我抓你们有什么错吗?
原本你们只需要拦截太上皇,甚至简单地在运河上堵几艘船,就不会让官家陷入这种尴尬处境,可就是因为你们的不忠心,你们的首鼠两端放走了太上皇,才让官家不得不面对这种祸起萧墙的局面,同样我也不得不带着军队南下。就你们造成的这种后果就是杀你们也是应该的,不过我这个人还是很通情达理,我也是太上皇提拔起来的,知道你们面对当时的情况也很难下决心。
所以我给你们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王跃看着徐处仁和盛章说道。
两人也都受了伤,不过都只是普通的踩踏,所以看着狼狈了些,实际上都不重。
“中山王请吩咐。”
盛章战战兢兢地说道。
“很简单,我这么多兄弟南下,官家却因为国库空虚,至今一贯钱的军饷也没给我,这样肯定不行,皇帝还不差饿兵,他们南下是要平叛的,所以这军饷只能由地方筹措。
南京也是富庶之地,想来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要的也不多。
五十万贯吧!”
王跃说道。
“中山王,应天府真没钱,之前这里所有能动用的,都被李彦拿去募兵北上了,之后因朝廷缺钱,这里上供的钱粮全都送去,如今能为大军提供吃喝已经是倾尽所有。中山王若不相信尽管去搜,应天府,鸿庆宫,留守司各处,能搜出多少算多少,下官全都奉上,可下官说实话,此处真没有钱了!”
徐处仁低声说道。
他说的是实话,去年光维持勤王军就把应天各处仓库一扫而光,大画家路过时候,又把最后能搜刮出来的渣渣全带走了。
他这里是真没钱给王跃了。
“这个我也知道,但这里没钱只是官府没钱,那民间士绅手中肯定有的是钱,我记得张方平家就是这里的吧?宰相之家,几十万贯还不是举手之劳?还有王家最多时候,七八个兄弟同朝为官,这样的人家还是不是金山银山一样?还有楚家,楚昭辅可是太祖朝名将,如今国难当头,他的后代出点钱也是应该的吧?
这叫助饷。
二位可以替我去这应天戚王刘李楚张赵蔡滕等各家,好好开导他们一番,都是饱读诗书深明大义的,为朝廷平叛助饷也是本分。
但若他们不懂事,那二位也可以跟他们说清楚。
我就只能换一个身份了。
只是我的那个身份会不会给他们造成一些不便,这个就只能提前说一声抱歉了。”
王跃笑眯眯地说道。
盛章和徐处仁面面相觑…
“送二位学士!”
王跃说道。
杨再兴立刻扶着刀柄上前…
“大帅,是否需要给他们戴上镣铐防止他们跑了?”
他问道。
“不用,我们要相信二位学士,再说徐府尹家是谷熟的,他要敢跑咱们就只好去他家,看看他有没有女儿孙女什么的了。”
王跃说道。
徐处仁悲愤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无可奈何地走了,至于他们劝说的结果,当然不可能有什么结果,这些世家名流正因为王跃的恶行怒发冲冠呢。
还给他钱?
凭什么?
大家没交税是怎么着?
既然税都已经交了,那就没有义务再给他,更何况还是五十万贯,当然,也不可能真不给,五十万贯不可能,五万贯还是可以的,说到底不给这个恶魔些钱终究不好,拿出五万贯意思一下,哄着他赶紧走人才对,否则真激怒他再闹起来就不好了。
总之到天黑时候,徐处仁和盛章给出了游说结果,应天府这些主要世家答应拿出五万贯助饷,另外单独送给中山王一万银钱。
然后…
“你们要干什么,我是进士,我是进士…”
滕康愤怒地吼叫着。
他后面杨再兴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在他尊贵的臀部,然后可怜的进士老爷直接向前趴在台阶上,因为下巴磕在石头上,立刻摔出满嘴血,他看着自己面前的鲜血惊恐地惨叫着。
“进士?”
一个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他愕然抬起头。
然后视野中出现了王跃那张恐怖的面孔。
“进士就更应该以身作则,把滕进士家的份子,再加上一万贯,总共他该出多少?”
王跃转头问道。
“回大帅,原本他家份额五万,加一万就是六万贯。”
手下爪牙说道。
“滕进士,这是令郎吧,让令郎立刻回去准备六万贯,然后送来作为滕家为迎太上皇的助饷,明天早晨要是没送来,那我手下兄弟们就只能自己去你们家拿了,只是那时候拿多拿少或者把贵府女眷一起拿走,那就别怪王某没有提前说了。把滕进士大牢的刑室里,明天早晨见不到六万贯,直接给他上夹棍,记住了,必须使用夹棍,我最喜欢用夹棍了。”
王跃笑着说道。
助饷不给面子,那当然要换刘宗敏那一招了,助饷不行就拷饷,总之钱是必须得弄出来的。
“末将也最喜欢夹棍了,进士老爷,你喜不喜欢夹棍?”
杨再兴看着滕康说道。
后者吓得赶紧摇头…
“那还不快让你儿子回家准备好六万贯!”
杨再兴一脚又把他踹倒在地。
可怜的进士老爷惊恐地惨叫着,双手抱头,忙不迭催促后面跟着的儿子赶紧回去准备钱,而周围那些粗野的士兵一片哄笑,就连那些同样看热闹的闲人们也跟着笑了。毕竟看着过去高高在上的进士老爷,此刻就像条被打的狗一样,就差对着这些当兵的摇尾乞怜了,这种景象真的还是很值得开心的。
当然,在另一些人看来就完全没有这种感受了…
“这是官军还是流寇?”
人群中一个年轻的绿袍官低声愤然说道。
“既是官军也是流寇,这王跃行事就是如此,以劫掠士绅收买军民之心为其所用,似流寇裹挟般以乱兵刁民为爪牙,最终成席卷之势。上次在开封就是如此,乱兵刁民不知忠义,唯利是图,这逆贼就以利诱之,使原本驯良者皆狂暴如虎狼,最终如洪水猛兽般势不可挡。
这个妖孽。
简直就是祸乱天下之灾星!”
他身旁一个穿着儒衫,但年龄明显要大得多的说道。
“如此,这京城不去也罢,官家受制于此贼,终究不过是傀儡,武臣跋扈之势已成,骄兵悍将之事重演,原本还以为新君能有维新之望,能使我大宋焕然一新。如今看来还不如太上皇,太上皇不过宠信宦官,宦官终究无能为,官家却受制于武臣,武臣才是要咱们命的,吾辈宁要太上皇不要这样的官家!
不能再让这逆贼横行下去,再这样下去,两百年来衮衮诸公所有心血将付之东流。
五代乱世将重演。”
那年轻的说道。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带着一脸忧国忧民的正义走向南方。
那个年长的看着被拖进去的滕康,无奈地长叹一声,紧接着同样转身跟着那年轻官员一同向南而去,而此时还有好几个原本在围观的太学生同样默默转身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