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塔顶层大厅。
洛坎迪一讲就是大半天。
中途基本没有停歇,水都没喝几口,午餐还是由莉莉送上来的。
正如他的描述那般,他说的东西都,一大半是施法过程中积累下的经验和技巧,一小半是关于如何制作一根适合自己法杖的讲解,可以说,这基本就是一个法师压箱底的东西了。
对罗兰这样的新人法师来说,这些知识简直就是无价之宝!
说完后,老法师长吐口气,满脸的疲惫,脸上的褶皱似乎变得更多更深了一些。
他缓缓说道:“罗兰,到今天为止,我的东西,能教的都教给你了。幸运的是,凭你的记忆力,我不用再费心教导第二次。不幸的是,虽然你已经知道,该如何制作独属于你自己的法杖,但我却没法给你任何经济上的援助。”
罗兰有些不甘心:“导师,塔里就没有一点可用的术法物品吗?”
法杖当然是好东西,但是贵啊,尤其是燃素法师的法杖,更是贵的离谱。
按照洛坎迪的说法,燃素是世上最暴烈的力量之一,鲜少有材料能够抵挡燃素的‘点燃’作用。
正因为如此,一根能够承载燃素力量的法杖,哪怕只是低阶燃素法术,其材料花费的金克朗,也是三位数。
上百枚金克朗,相当于几百万人民币一根,罗兰听地有些头皮发麻。
洛坎迪摇了摇头,苦笑:“是真的没有。以前当军中的术法顾问,一个月的薪水也就3枚金克朗,算上公爵的赏赐,一年大概也就60多枚金克朗吧。”
“一年60多枚呀,不少了呀。”罗兰不解,相当于地球年薪近200万,这妥妥成功人士啊,怎么会一点积累都没有。
他倒不是贪图洛坎迪的财富,单纯只是好奇。
“嘿嘿~~”洛坎迪咧着嘴笑:“在小地方,那自然是很大一笔钱。但在都灵城,我这样的收入,也就是堪堪达到收支平衡而已。”
罗兰有些不敢相信,问道:“导师,是因为要购买各种施法材料的缘故吗?”
据洛坎迪介绍,施法材料的价格都相当昂贵,品质稍微好一些,都以克朗作为计量单位,完全超出普通家庭的承受能力。
却没想到,洛坎迪摇了摇头:“我担任军中术法顾问20年,基本就相当于退休状态,基本就没去弄过施法材料?甚至,我都没怎么冥想,法力也没怎么涨,但好在,这也省去了翠绿烈焰酒的开销。”
“.......那一年光光吃喝,能花这么多钱呀?”罗兰咋舌,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洛坎迪对城里妓院这么熟悉,不会是把钱都扔女人身上去了吧?
这么一想,罗兰顿时觉得相当有可能。
云露小屋,一刻钟收费10马克,妥妥的销金窟啊!
罗兰心里这么想,看洛坎迪的眼光就显得有些异样。洛坎迪见他这样,稍微一想,就大概猜到了他的想法,心中就不大高兴,板起了脸:“小子,在你眼里,你的导师难道是一个放纵欲望的人吗?”
罗兰转头看了看满大厅的雕塑材料,心中暗道:‘就算没有放纵欲望,自控能力肯定也不高。要不然临到老了,怎么会把所有积蓄拿出来买石头?以至于生活困顿呢。’
洛坎迪看懂罗兰的动作,面上有些尴尬,下意识揪了下胡须:“这件事不一样。当时主要是我被帕克劳德那小子气疯了,一时冲动......哎,你要是还不信,我就给你好好算笔账,让你见识见识都灵城的繁华。这些也算是知识,等你成了正式法师,就能派上用场。”
罗兰自然没意见,点了点头:“导师,您说。”
洛坎迪便掰着手指,开始给罗兰罗列起来圆塔开支:“人嘛~这一辈子就为了吃、穿、住、行。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圆塔所有开支中,最大头的竟然是出行。”
“怎么会?”罗兰愣了下,车马费竟会这么贵吗?但他随即想起,洛坎迪以前应该是有马车的。在这时代,马车肯定是奢侈品,花费应该相当不菲。
路坎迪嘿嘿一笑:“我是军团的术法顾问,还是高阶法师,总要讲究体面。出行坐马车,是绝对有必要的,对吧?”
“唔~~”罗兰点头认同这点。
洛坎迪开始细说:“订做马车厢,动辄上百克朗。拉车的马,一匹最少5克朗,一年养马费用5克朗,至少要有2匹马。所以一辆马车,一次性投资至少130克朗,日后维护,一个月1克朗。每隔5年,还要换新,就算不换车厢,只做翻新,但马却一定要换的。以我的收入,当然没可能拥有自己的马车。所以呢,我只能去车行租,一个月租金,大概是1枚金克朗。这个价格已经是最低了,还是车行老板看我高阶法师的身份才给的。”
罗兰听得啧舌。
照洛坎迪所说,就算是租车,每月开销1枚金克朗,三万人民币一个月,一年16个月,就是48万的车马费,果真是不菲的开支。
洛坎迪继续道:“第二大开支,是穿。”
“衣服也这么花钱吗?”罗兰有些不解,他现在穿的棉袍,又透气又保暖,已经相当舒适了,一套下来也就花了10枚银马克。
洛坎迪嘿嘿一笑:“普通人的衣服当然花不了多少钱。但我上班地点在格伦森要塞呀。那里出入的都是上流社会的人物,衣服,尤其要讲究一个体面。正式法师都穿长袍,料子一定要好,一定要用南方特产的晶丝绸。款式不要求最新,但不能太过老气,更不能穿太旧。不然不仅我自己丢脸,更是给公爵丢脸。所以,必须时常换新,一年四季,每季至少要换1套,平均一套就要3克朗。一年就是12克朗。”
罗兰快速心算了下:‘一套3枚金克朗,就是15万人民币一件衣服,这衣服难道是金线织的啊。’
洛坎迪长叹口气,继续算账:“第三大开支就是住。我们现在住的圆塔,原名叫‘橡树塔’,其实是公爵的财产,是他借给我住的,也是高阶法师才能有的待遇。虽然不用交租金,但橡树塔的维护费用也不低,园中花园的维持、绿植的修剪、圆塔破损处的修缮,等等杂七杂八的费用,一年也要接近10枚金克朗。”
这个费用,罗兰倒是理解,橡树塔放在地球,那就是超豪华的独栋别墅,平时的管理费肯定不菲。
洛坎迪掰下第四根手指:“最后是吃。我和莉莉两个人,当然吃不了多少,一年满打满算,顶天了也就是2枚金克朗。那大头花在哪呢?花在接待法师同僚上。塔中用来招待客人的宴会,要三鲜1面的规格。”
“三鲜一白?”罗兰听得不懂。
“三鲜,就是河鲜、山鲜、海鲜。比如河鲜,绝不能用口感粗糙的鲤鱼,至少要用鲜嫩的鲈鱼,比如月光鲈鱼。至于一白嘛~说的是面包。一定要去城里一家叫‘乔治.格林’的粮店,买上好的细白精面粉,用来蒸白面包。这面粉真他娘的贵呀,一公斤就要20银马克,一年用来待客,至少要耗5公斤。”
即使到现在,洛坎迪说起这事,老脸上都显出一丝肉疼。
“这么算下来,光吃这一项,一年就要花10枚金克朗。”
罗兰快速心算了下:“吃穿住行,加起来已经超过48枚金克朗了。”
洛坎迪叹口气:“是啊,这些已经花去我大部分收入了,这还是最最基本的呢。在上流社会,这只能保证基本的体面,显得不寒碜而已。平常时候,还有一些人情往来,我总不能空手去吧?”
罗兰点头,空手去赴宴的确失礼。
洛坎迪又道:“我也是个人,虽然没有娶妻生子,但也有一些个人爱好,比如去花园区的蓝天酒馆喝几杯,又比如找个年轻漂亮的姑娘谈谈心,又或者不幸生了病,找神官治疗。都是要花钱的。噢,对了,我是个高阶法师,每5年就要资质审核,为了通过审核,我要精心准备,也是一大笔钱......总之,我的薪水基本是收支平衡。偶尔运气好,会有一些其他进项,不算多,一年五六枚金克朗吧。20年下来,我积蓄的财富不超过50枚金克朗,然后全用来买雕塑材料了。”
老法师絮絮叨叨地,又说了一大堆。
罗兰细细体会着他说的一切,总结道:“这么看来,真正用来维持生存花的钱,好像只占很少一部分。倒是维持体面,占了绝对的大头啊。”
“是啊。”洛坎迪叹口气:“你是不是觉得,维持体面很虚伪?”
罗兰点头:“有点。您不是说过,人不靠脸面活着吗?”
洛坎迪哈哈一笑,脸上浮现出一丝苦涩:“是啊,人的确不靠脸面活着,但想要活得好,这体面是必须要维持的。你看那些权贵老爷,身上穿着一尘不染的昂贵礼服,会和一个满身泥污的庄稼汉混在一起吗?恐怕连正眼都懒得瞧上一下吧。”
“的确是这样。”罗兰点头,鄙视链在什么地方,都是存在的。
“你再仔细想,我要是每天坐牛车上班,身上穿短袍,而我的下属却衣着华丽,乘坐豪华马车。那我说的话,他们还会去听吗?心中还会信服我吗?”
“就算表面听,背地里恐怕还会嘲笑您。”
“再者,公爵看我这么寒酸,他心里会想,你又不是没钱,却把自己弄成这般惨样,这不是给我添堵,丢我的脸吗?公爵一不高兴,那我还能继续当术法顾问吗?甚至我还能继续住在这橡树塔吗?”
罗兰摇头:“都不成了。”
“是啊,都不成了。”洛坎迪长长叹气:“都灵城啊,就是太繁华了,衍生出了很多很多虚伪华丽的东西。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但每个人都无法逃脱它的束缚。”
罗兰沉默,从洛坎迪的描述中,他看到了一个表面精致华丽,暗地里却有些不堪重负的上流人士的生活。
如果一切顺利,那还好,但其实这样的生活非常脆弱,只要出了什么变故,比如生了重病,或因为失误失去工作,那基本没有对抗风险的能力,生活水平也就一落千丈,一如洛坎迪最近三年的经历。
如果罗兰不出现的话,洛坎迪说不定会在困苦中老死,莉莉后半辈子也会过得很凄惨。
洛坎迪的生活,给了罗兰一个提醒,等他自己成为正式法师,或许就该多多存钱,以增加抵御风险的能力。
正当罗兰思索的时候,洛坎迪话头一转,笑道:“不提这些坏心情的事了。你现在是我唯一的弟子。我作为导师,怎么也应该为你准备一根法杖,哪怕这根法杖并不是那么趁你的心意。”
说着,在罗兰惊讶的目光中,洛坎迪走到大厅旁的木架边,伸手从架子上拿下了一个长条形的木盒。
他一手搭在木箱上,轻轻一推,在悬浮术的作用下,长盒子缓缓朝罗兰滑过去。
“罗兰,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