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玖也离开有一会儿了,陆世钧想了想,任务倒是好说,他自己一个人也足够来回,但是陆老爷子的事情并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少不得要跟陆世襄陆世一商量一下。
陆世一这些天正和肖元搭伙炼制新的弟子腰牌——上次与少阳一战,之前能够抵挡一次攻击的腰牌全部损毁,陆世一和肖元忙完宗门内的“水利”建设之后,立刻投身到这上面来。
对于自家二哥的想法,陆世一作为家里三兄弟最小的,一向都是支持的。说起来,也正因为他是家里最小的,上面有哥哥顶着,他才有自由可言。陆世一对自家爷爷虽有抵触,但也并不多,很轻松就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让陆世钧都觉得头疼的陆世襄了。
陆世襄倒是没什么,好歹是自家亲兄弟,再怎么样中间还有一道挥之不去的血缘关系在,但是木森就不一样了。
末世前的那几年中,陆世钧一心扑在部队上,陆老爷子暗中对木森做的手脚他不知道也顾不过来,陆世襄离开虽然极端,但说到底这是陆世襄和自家爷爷之间的不对付,木森被无辜牵连的可能性更大些。
结果陆世钧跑来这么一说,木森没什么意见,反而陆世襄一脸阴沉,不乐意松口。
林玖猜对了一大半,陆世钧最大的阻碍,还是他亲大哥。
这么多年相处,林玖自认为还是有些了解木森的,木森看上去温和,谦谦君子文质彬彬,但骨子里的血气不比任何人少半分,陆世襄看似强势,但在两人的关系里,木森才是那个主导。
权衡利弊考量得失,木森的眼神看得一直都是前面,因此也比很多人都活得明白。
这种明白,和林玖差不多,幼时多经苦难,才能磨炼出这样一颗通透的心来。虽然林玖并不祥知木森的过去,只知道木森从小是跟着爷爷长起来的,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是夜,林玖和玄异商量完阵盘的事,转而去之前少阳的藏书阁看了看,藏书阁共有五层,林玖从一楼转到五楼,书架子上大多空空如也,其中有几本书,林玖也没看上,一边往上走,一边把功法之类的全部都收到珠子里,整一个藏书阁的书籍收下来,只填满了一楼三个书架。
她小仙源里多少仙家著作?对这些大战遗留的破烂实在是看不上眼。
在去小山庄之前,林玖在B市的市内收集到了大量杂七杂八的书籍,现在正好有了存放的地方。林玖收集的时候是连着书架子一起收回来的,现在整架整架摆出来,再用神识把书籍填入藏书阁的架子里,不多时,林玖珠子里的书籍消耗一空,整个一楼满满当当。
而原本少阳十分宝贝的书籍功法,也被掺合进这堆杂七杂八的书里,权当看个乐子。
剩下二楼三楼四楼五楼就放小仙源中的传承,当然,小仙源里的书不能往外拿,林玖少不得得腾出空子来一本一本地誊抄撰写。届时再按照等级,分门别类地存放进藏书阁。
处理完少阳剩下的传承,林玖猛然间想起来,她还忘了一些东西没有整理——凌霄和几个长老死去剩下的灵器和储物戒指。
这些东西一早就被陆世钧放在了她的殿阁内,最近实在是忙,这才忽略了。
林玖琢磨着抄书的事,慢慢悠悠回到了殿阁,殿阁里有团子的房间,陆世钧和陆世襄就住在隔壁院子中,林玖晃悠到团子的房间,小孩儿已经睡着了,嘴角流着晶莹的小口水。
团子打着小呼噜,睡得昏天黑地,林玖看着直心疼,俯下身去亲了亲小孩儿柔软的脸颊。
这段时间所有人都是连轴转,连团子也不例外,或许可以让小孩儿跟着陆世钧出去玩一圈,也不用在她身边这么操心。
夜色正浓,主峰的山顶的岩石上,陆世襄盘腿坐着,从随身的包里掏出来几根卷烟,点上,烟雾缭绕中,猩红的火光在黑夜里格外显眼。
很久不碰,烟草的味道变得有点呛人,陆世襄把烟掐灭,心里像是长了草。
陆世钧爬上山头,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两竹桶酒、一小捆干柴,走到陆世襄面前,把干柴扔下,指尖噼啪一声出现一缕闪电。
干柴点燃,陆世钧拿出点冷掉的烤兔肉,架在火上,又把酒桶递给陆世襄,这才坐下来。
雪季已经过去两个月,此时的气温比末世前的盛夏还要高些,深山里植物浓密,比外界稍微凉快一点。陆世钧还好,修为已然稳定在凝元期,对外界气温的防御力很强,还在炼体期徘徊的陆世襄就差着,面无表情地挪了挪屁股,尽量离火堆远一些。
“有什么话,大哥不能跟我说么?”
陆世襄的顾虑,陆世钧差不多明白,但木森都开口了,陆世襄到底在纠结些什么?
陆世襄打开酒壶,看着里面猩红的酒液,灌了一口,浓烈的果香混着酒香直入肺腑。
“难为你能从灵植和玄异长老的手底下掏出酒来。”
陆世襄砸了砸嘴,陆世钧拿来的酒酒味醇厚,火堆离得远,光线来回跳跃看不清竹桶上的日期,也能尝出日期并不短了。
“山人自有妙计。”
陆世钧翻了翻兔肉,一股子诱人的焦香传了出来,陆世襄心里别扭,也没吃晚饭,闻见肉味儿才觉得饿了。
“正格的,到底心里怎么想的?”
“我还可以…就是觉得当年一时冲动,对不起木头,也对不起你和老三。”
“都是兄弟,没有必要。”
陆世钧打开酒桶盖子,喝了一口,两条长腿摆在岩石上,舒了口气。
“我承认,我太年轻,做错了事,太极端。”
陆世襄嗓音低沉沉的,像是风摩擦过满地的沙子,在干柴燃烧的噼啪声中分外清晰。
“我对老爷子积怨已久,从爸妈的事开始…和木头的事也只是个导火索,当年木头就那么在我眼皮子底下消失,老爷子手里还有大把的实权,我居然找不到他一点影子。”
“那时候唯一的想法,就是逃。我觉得只有离陆家、离他远远的,我才能喘上一口气。”
“况且,我走了,老爷子才不会继续为难木头,就算没有再回部队的机会,也会放了他,不至于连条活路都不给。”
“老二,我比不上你,我很自私,在自己和陆家之间,我选择了自己。”
几句话说完,陆世襄手里的酒桶都见了底,陆世钧看着,又从戒指里拿了一桶出来,递给陆世襄。
“什么叫自私?本来就是两头堵的事,你选自己,对不起陆家,你选陆家,又能对得起谁?”
“要不是这事儿被老爷子发现了,你和木森在西南那边过得好好的,根本不至于闹到那种地步。”
“强压之下,必有反弹,老爷子明白御下的道理,却把咱们几个当成了他的工具。”陆世钧挠了挠头,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难就难在这里了。
老爷子和他们兄弟几个,极有恩情也有仇怨,缠杂不清。
“我明白,他毕竟是咱们三个的爷爷,接过来养着我没意见,我还是没办法面对他,也没办法面对那件事。”
眼看着陆世襄用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往牛角尖里钻,陆世钧只感觉自己头发都得秃一半。
“不管怎么说,你和木头的事,我和老三都支持你。我之前不自私,是因为没有遇到能让我自私的人…反正都得活着,怎么不是活着?”
“现在不一样了,为了阿玖和团子,我可以豁出一切,连你带老三,都排在娘俩后面去。”
“大哥,我理解你,从来都没埋怨过你,老三也是。咱们是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人情都是一起的,根本不存在谁欠谁。”
“说到头,没有谁对谁错,老爷子硬气了一辈子,这些日子以来改变了很多,我也不要求你对他怎么样,就是,”陆世钧拍拍陆世襄的肩膀,“别难受了。”
人生在世,总要有所取舍,明白人心里都有个单子,分得清孰轻孰重。
兄弟两个在山上喝了半夜的酒,直到把陆世钧储物戒指里的存货全部清空,这才醉醺醺地灭了火,下了山,悄咪咪地往山门里溜。
“你什么时候走?”
“后天一早下山。”
“我跟你一起。”
陆世襄留下这么句话,转身回到了自己和木森的房间,带着满身的酒气,把床上的人抱了个结结实实,心里这才畅快了点。
陆世钧盯着关闭的房门看了半天,心里酸得不行,一冲动,脚下拐了个弯,走到院墙边上,借力一翻,人就到了林玖的院子里。
团子马上就四岁生日了,他现在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