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消肿了!”青黛惊喜地。
沈雁动了动脚脖子,也两眼放亮道:“能打圈儿了!”
辛乙含笑望着她,并不说话。
沈雁看着面前瓶瓶罐罐,再看向辛乙,倒是忽然想起件事来。
她挥挥手让青黛她们俩退出去,然后望着辛乙,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再然后又咳嗽着,说道:“既然先生医术这么高超,我这里正好有个事想要请教你。不知道你对千金内科有没有什么研究?”
辛乙依旧微笑,问无不答:“马马虎虎。若是疑难杂症,或是病入膏肓,那就得看运气。”
这是说连病入膏肓都有可能治好?
若是平时,沈雁听到这话绝对会当她是吹牛!可眼下她真正见识到他的本事,却是愈加神往了。她想了想,疑难杂症虽不可确定,病入膏盲则肯定不是。不由把凳子挪近了点,又压低了声音,说道:“那么,不知道先生有没有什么生子秘方?”
生子秘方…
辛乙一口气呛住,差点没咳嗽起来。
他屏息打量着她,只见她目光澄静神态端正,竟是透着十二分认真,浑然不像是在信口胡言,脑海里顿时有着无数念头,如同万马奔腾呼啸而来!她才十一岁不到,就在打听生子秘方…
辛乙即便是见多识广,此时也很有些失措,他掩口咳嗽着,往珠帘外的韩稷看了眼,强自镇定下来,然后才又斟酌着,压低声道:“不知道姑娘求这个作甚?”
沈雁也看了眼珠帘外头,说道:“自然是有大用处。先生若有,还望解囊相授。”
辛乙再度深吸了口气,复杂地看了她半晌,说道:“眼下并不曾带在身上。”
“那改日!”沈雁倒也好说话,“我这脚不是得养个好几日么。那就再烦你明日到永庆宫来趟!”
辛乙不知道说什么好,顺手去端桌上的茶,拿到手里才发现是个药瓶。
接下来的时间里辛乙已然没法儿像平时那般淡然若素了,好在没多久便可拆药。
青黛拿帕子仔细地将药膏拭尽。便发现肿处又消了许多。搀着沈雁试着走了几步,竟然与常人无异!高兴得她绕着屋里走了好几圈。
韩稷道:“眼下可还没全好,你别得意忘形!”一看外头雨已停了,又压低声道:“辛乙会医术的事切不可外传,你们都记住了!”
青黛望着沈雁。沈雁虽不知道他为何有此一说,但仍是重重地点头。
在场的都是她的人,这点她能够保证。而至于薛晶那边,韩稷自然会做打点,再说包扎这种活儿并不算什么特别技术性的活儿,辛乙跟在韩稷身边,应该难免都会些简单的应急处理方式,丫鬟们就算知道辛乙赶来包扎,也不算什么很稀奇的事。
这里都谨记在心了,丫鬟们才拿了辛乙给的药。又记住了他的用药嘱咐,才又扶着沈雁与薛晶她们一路回西宫来。
因着行动上无碍,摔脏的衣裳也有披风摭挡,因此一路上并看不出什么破绽。
到了永庆宫给华氏回了话,又回到侧殿换了衣裳,才渐渐恢复了些不适。华氏闻到草药的味道才知道她摔了脚,不免有番斥责,但到底不敢疏忽,要让人去请太医。沈雁把辛乙给药的事一说,华氏凝眉瞪了她半晌。便就道:“你往后跟韩稷少往来些,你父亲不许!”
沈雁略感诧异,不知道平素最为和善且明理的沈宓怎么会正儿八经下这样的禁令,不过这些目前都不要紧。华氏在气头上,她也最好是闭嘴不要多话。
太医很快来了,做着例行的检查。
这边厢辛乙与韩稷回到毓庆宫,脸上还有未褪尽的骇然。
这一日便就盯着韩稷左看右看若有所思,韩稷初时不予理会,后来到晚上见他还是这般盯着。便终于忍不住:“我脸上莫非长了草药?”
辛乙摇头:“没有。”
“那是长了花?”
辛乙微顿,“有点像。”
韩稷冷笑了,放下书:“看清楚了,什么花?”
“桃花。”辛乙淡定地。又拿起桌上的另一本书护五脏肝肾的医书推给他:“少主的兵法武艺已经很了得了。往后若是有空,不防多看看这些,对您繁衍子嗣大有益处。”说完他又语重心长地往书皮上轻拍了拍,以示郑重。
韩稷垂眸一瞄,脸色愈发青黑:“你如今真是越来越婆妈了,还是你想娶媳妇了?”
辛乙正襟危坐:“小的是为少主日后内闱和谐着想。”
“你也操心得太远了吧?”韩稷忍无可忍地端起手边的茶,瞪着他。
辛乙跪坐在对面,半晌无语。沉思了许久,才长吐了一口气,说道:“今日在湖畔水榭里,雁姑娘跟小的打听过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韩稷斜瞪着他。
辛乙扬眉道:“生子秘方。”
韩稷一口茶噗出来,洒了辛乙堪堪展开挡在脸前的大折扇一满扇!
“她,她要这个做什么?!”
他咚地跳下地去,身子以奇怪的姿势向前躬着,五官表情更是一片凌乱!
她要生子秘方?她才十岁!难不成她就想嫁人了?怎么会这么突然,他都根本还没准备好,魏国公没回朝,谁给他去提亲?他的颐风堂也还没有重新粉刷,家俱也不曾新打,怎么能做新房?还有他如今只是个低等的参将,还不是世子,他拿什么身份去娶她…
他激动得手脚都有些发麻了,握着拳又伸开,伸开又握紧,胸脯也不规律地起伏着,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了,这些念头像潮水一样涌到他眼前,可是又都那么陌生,这消息远比郑王楚王主动送上门来的诚意爆炸多了,他真不知道该怎么消化了!
辛乙淡定地给自己沏了碗茶,悠然道:“少主是不是想太多了,雁姑娘才十一岁未到。再说了。就算她要嫁人生子,这跟少主又有什么关系?”他竟像他肚里的蛔虫似的把他给看穿了。
韩稷被他这一泼冷水,倒是又冷静下来,——对啊。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她想不想嫁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她又没说过要嫁给他!
可是没关系不是更要命吗?若她嫁人跟他没关系,那就说明她想嫁的是别的人,她怎么能嫁别的人?她若是嫁了别的男人,以后他跟谁斗嘴去?她扭伤了脚谁给她请大夫去?他想见她的时候难不成还翻别人家的墙去私会他?
他简直无法想象。
同时竟然也有种莫名的痛感在心底生起,什么时候他竟然把她的事情都当成自己的事情了。虽然她想嫁人生子的念头来得太快了点,他也着实觉得他现在就想到婚嫁的事有些突然,可是他所做的事情,以及他的心情,不隐隐都是在朝着想与她厮守的方向前进么…
他的心情一下子被打乱了。
扭头搔一搔头发,看一眼辛乙,竟已忘了刚才想要做什么。
这边厢沈雁吃过晚饭,也倚床翻了会儿书,又出了会儿神,便就带着丝狡黠到了正殿。
华氏正在卸妆。长发披在脑后,漆发的发丝衬得铜镜里的她越发美艳无双。
沈雁揽了她脖子,说道:“我来给母亲梳头发。”
华氏任由她揽着,却从镜子里睨着她:“跛了脚都不安份,不躺着养伤,又跑过来作甚?”
沈雁挥手让丫鬟们都退下,拿着梳子嘿嘿冲她一笑,说道:“辛乙是盖世神医,这点路根本不影响走动。再说太医也瞧过了,说是没大碍。”说完又撩起裙摆来。抬起已经消了肿的左脚给她看:“您看,是不是好多了?虽然还有些疼,但过个三四日就不成问题了。”
沈雁回来的时候知道瞒不过华氏,便把辛乙如何给她医治的事情简单说了。自然也交代这事莫要外传。
华氏也没有那么无聊去说这些八卦,只是原先兴味索然,只觉得她夸大其辞,不过太医既也说了伤势不要紧,而且那伤药也委实得用,也就暂且信了她。这会儿一瞧果然消了肿。便就望着她道:“那辛乙果然有这么厉害?为什么我没有听说过他的名字?”
“天下奇人那么多,您也不见得个个都认识嘛!”沈雁不以为然的说,然后又贼兮兮地抱着她的胳膊,凑上去道:“这个辛乙,的确有些本事,而且对妇科千金也很有研究,据他说疑杂症与病入膏盲那些都能视情况治愈,所以呢,我今儿替您跟他求了个生子秘方。”
“生子秘方?”
华氏一听眉头便竖起来,一张脸也羞得通红,伸手一巴掌拍在她胳膊上:“死丫头,真是越发没规矩了,这种事情你都来掺和,你这样一说,让我哪还有脸走出去?”
沈雁连忙安抚:“我又没说是给您!只是跟他打听来着。”
华氏也还是怒:“你一个姑娘家,居然跟大夫打听这种事,你是要把我跟你父亲的脸面都丢尽么!”
“哪有那么严重,辛乙和韩稷又不是外人。”沈雁叹着气。如果要说丢脸,光她与韩稷在一起呆的那夜就已经能让她被口水淹死好几回了好么?虽然说这世上坏人多,但对人最起码的信任还是要有的,辛乙是个大夫,给她看伤的时候手连沾都没有沾过她半分,可见是有医德的。
但是华氏这么生气,她还是得想法子安抚。
“母亲怎么本末倒置了,”她温声道,“就算万一有可能传出不好的话去,可眼下这点小事跟母亲的心腹大患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要知道母亲倘若能生个弟弟,咱们家就完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