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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七章 法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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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寿园,这座袁慰亭花费重金修建的私人庄园,在洪宪失败之后,依旧作为袁氏产业,而受到团保护。在赵傥督豫期间,逢年过节,也要来此给大公子请安,另拨两连护兵专司护卫之责。

  可如今,物是人非,这处袁氏私宅,已经变成冯焕章的临时指挥部。陕军入河南,本意就是为了扩大地盘,改善自军不利处境。冯焕章出发前已下严令,全军严守军纪,不得有丝毫扰民行为,否则就地正法。

  西北溃散的骑兵,为庞大的陕军所吸收、吞并,一部分人被拉出去砍头,平息地方民愤,其随身携带的劫掠所得,也成为陕军的战利品。

  从目前的局势上看,陕军的兵力雄厚,士兵中多有技击健儿,是河南目前最强的军事集团。但是河南本地的情形,远比冯焕章预料的更为糟糕,这支以开疆扩土为目标的劲旅,首先要面对的敌人并非鲁军,而是贫穷。

  赵傥的才干只在于聚敛搜刮,不在于建设。加上干旱,让河南的财政情形并不比陕西好多少,部队面临的重大问题,就是缺粮。

  四照堂点兵时约定,陕军军粮由山西调集。阎易山自葛明之后,督晋有年,在几次大风波中,皆独善其身,让山西成为一方自有天地。据传说,山西这几年建设的成效斐然,财政情况良好,足以支持陕军开支。以山西之富,结合陕西之勇,晋陕联军足以成为鲁军大敌。

  但问题是,阎易山是貔貅性子,有进无出,从其手里要粮,一如虎口夺食。自陕军入豫,军粮军饷,给的一直都不痛快。

  临战发饷,是自前金时代军队里留下来的规矩,这次皖军开战前,各发四个月军饷,而直鲁联军也发三月恩饷,用以激励士气。冯焕章带兵要决在一个穷字,自己打扮的像个老农,部下也一样穷的要命,一直以来靠着官兵一视同仁,保证部队的忠诚度。士兵没有军饷,主官也没有,既然大家一起穷,也就没人能有怨言。但是不管怎么靠待遇平等来聚拢人心,部队总归还是要军饷维持。

  陕西财力枯竭,进河南的军费,就指望山西,可是到现在为止,陕军所能领到的军饷,就只有山西的省钞,见不到一块大洋。军粮更是严重不敷使用,陕军全军上下,已经很久没吃过饱饭了。

  山西铁路与外省铁路轨道宽度不同,导致火车也不一样。山西物资外运,必须在车站换车。可是河南铁路工人响应山东、京城铁路工人号召,进行大罢工声援孟思远之死。

  河南铁路系统基本瘫痪,所有物资运输只能靠大车。即使靠着刺刀的劝导,陕军可以搞到足够数量的大车,但运输效率也比不了火车。加上之前西北骑兵对于河南的破坏,导致大批牲畜损失,百姓逃离,大车和夫子的征集都极为困难,军粮运输就变成了一项异常艰难的任务。

  陕军要活下去,就只能靠自己。

  自从当刀客开始,这些陕军汉子,实际就习惯了在各种恶劣环境下生活。没有粮食,没有军饷,就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去夺回一片天地。何况,现在的陕军,比起曾经的山堂刀客,无疑更像一只军队,他们相信,靠着自己的力量,一定可以活的比过去更好一些。

  忠于赵傥的地方武装,在陕军的进攻下不堪一击,如同洪水面前的蚁穴,一冲即溃。靠着从地方上的缴获,勉强可以维持部队,但是想要实际控制河南,就必须得想办法。

  打垮鲁军。

  在冯焕章看来,开封的鲁军,就是自己最大的补给点。鲁军素有重视物资,强调兵站建设的传统,所到之处,必囤积大批粮饷。加之赵傥在河南聚敛的大量财富,目前很大一部分在鲁军手里,只要打掉鲁军,钱粮就有着落。而鲁军的领兵官,又是两个女人…女人。

  杨彪的名声,在陕军里颇为响亮,是个知名的狠角色。但是他只是名义上的师长,真正的当家人,是赵冠侯私宠杨玉竹。这位三秦观音,人缘是没的说,但是领兵…

  冯焕章从不掩饰自己对女军人尤其是女军官的抵触,在他看来,女人带兵,就是儿戏。不管孙美瑶还是杨玉竹,都没资格将兵,由她们统率的部队,一如由绵羊率领的狮子根本不能算做敌手。

  部队要想拼命,首先就得吃饱,要想吃饱,就得杀头肥猪,养寿园袁家也就成了首选目标。遗憾的是,袁氏子弟精明的很,大兵未至,人已远遁,家里只留了几个仆人,金银细软以及存折都被带走,剩下的,就是些粗笨物件,以及一些不便携带的古董。眼下战事一起,古董没办法变现,陕军虽然拿下养寿园,却也得不到多少实惠。

  一干陕军军官进入养寿园后,就被那雕梁画栋的建筑以及房间里的陈设晃花了眼睛。那些来不及带走的古玩、陈设,要么是笨重,要么就是不太值钱的物件。但是对于穷怕了的陕军军官来说,这已经是在梦中都梦不到的天堂。

  即使河南干旱,庄稼大片枯萎,养寿园内的花草,依旧生长旺盛。闻着阵阵花香,望着假山怪石,人造喷泉,不少军官小声道:“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可是冯焕章的心情,就远没有部下那么好。这些古董家具,奇花怪石,在他眼里,都是一钱不值的废物。既不能吃,也不能做军饷。相反,倒会消磨自己手下的斗志,一旦这些军官开始喜欢享受,喜欢玩古董,脱离官兵,不能和下面一起吃苦,那还会有谁跟着自己一路打到京城,擦去五色旗上的污垢,建立真正的共合?

  两天时间里,他已经接连处罚了手下数名重要将领,包括几个师长,都因为偷拿古董,或是饮食超出标准而当众挨了他的鞭子。冯部用兵,重兵轻将,这些军官挨打,都是当着自己部下的面前,绝没有半点面子可讲。

  问题并未因为主官的挨打就解决,军队的粮饷,依旧无法解决。即使攻破了河南第一号大寺庙,得到了一批救命粮。但是五万陕军就像是蝗虫,一座寺庙的积蓄,远不足以满足开销。晋军的军粮供应,一直被陕军所诟病。其在开战之后,先是送来一批咸牛肉,对于陕军来说,能吃到肉,自然认为是恩赐。可是等拿到食物后,才知道为什么老西会这么大方。

  那种可怕的咸牛肉据说是采购自阿尔比昂,冯焕章因为学习神学,所以懂一些阿尔比昂文字。根据他对装牛肉箱体的观察,这些牛肉的生产日期,大概比自己的祖父还要大几岁。

  当他闻过着东西的味道后,饶是一向以吃苦耐劳为标准的冯焕章,也忍不住呕吐了好一阵。他在当天的阵中日记中记载到:“它一定是从天主创世之初就被放在木桶里了,当它被烧煮的时候,你所能闻到的那种味道就像一具干尸所散发的味道”。

  很快,陕军给它取了个别名叫做盐骨头,因为它很咸并且硬的像骨头一样,厨师们不得不用斧子和锯子来对付它。陕军发现,他们得到的咸牛肉,有一块雕刻成一艘泰西三桅战舰的外形,用砂纸磨光,而这种战舰退出服役都已经超过两百年。

  当这批牛肉被陕军铁胃陕军消灭之后,他们发现,新的食物并没有好到哪去。军需官一大早就来诉苦,山西新近送来的军粮,是整整两万箱军用饼干。这些饼干还是在前金时代从洋人手里采购来的,由于保存的不好,大部分饼干已经变质发霉,一看到上面那些绿毛或是斑点乃至蛆虫,就没人敢把它放进嘴里。可是不吃这个,又吃什么?

  冯焕章这次出征,并不算顺利,在出发之前,一心为兄长井侠魔报仇的麾下大将井秀岳,准备与妻妾们打八圈饯行麻将。哪知牌打到一半,井秀岳胡了把大牌,兴奋之下将手枪碰到地上,手枪走火,井秀岳先问几声“打到谁了?”无人回应,随即却发现,中弹的竟然是自己。

  战场上中枪是常有的事,井秀岳于此事,也是害臊远多过担心。但未想人送进医院里,很快就传出病危的消息,在冯焕章大队出发时,竟传来噩耗。这位陕军猛将,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在了出征之前。

  有不少迷信的军官认为这是个不祥之兆,冯焕章却觉得,这远比不祥之兆可怕。在医院里,杀害一名陕军大将,这恐怕是山东情报机构的又一战绩。自白朗之战起,山东就在陕西布有大量棋子,虽然自己督陕以来,努力寻找这些棋子并清除。但总会有一些人,留在队伍里,制造破坏。

  尤其是自己这次对粮食的分配方案,肯定会引来大批陕西地方士绅不满,有他们的配合,那些山东特工会更为活跃。这次的饼干门,恐怕也和山东情治机构脱不了干系。

  陕军汉子,大多是穷苦子弟,没几个人吃过饱饭。在饥饿时,大家吃树皮、草根、观音土,也会吃人。相比这些,发霉的饼干,也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食物,现在为了些发霉的饼干大惊小怪,在冯焕章想来,理由只有一个:鲁军特工人员的煽动。

  河南的百姓,已经出现大规模饿死的现象。有办法的人去逃荒,没办法的只能等死,这个时候,有发霉的饼干总比饿肚子好。再者,山西方面的军粮,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运来,现在的出路,只有一条:迅速出击,打残鲁军!

  应对士兵不满情绪的方法很简单,冯焕章集中了陕军所有高层军官,当着士兵的面,将一批发霉最严重的压缩饼干吃到了肚子里。这种军用饼干烘焙时,只有面粉和水,不添加任何调味料,发霉的食物,仿佛一把小刀,在食道和胃里疯狂的戳搅。但是比起战场,比起老百姓正受的苦难,这种折磨又算的了什么?

  看到大帅带头吃下发霉的饼干,再没有人,能发出怨言。士兵含着眼泪,狼吞虎咽的吃掉了自己手上发霉的食物,随即在指挥官带领下,杀向开封。冯焕章得意地对身边副官道:“我们的军官,可以和弟兄们一起吃发霉的饼干,鲁军高层军官,却要吃小灶。以此为证,此战胜负不问可知。”

  只是当天晚上,陕军高级军官无一例外都奔波于休息室与厕所之间,川流不息,所有厕所都人满为患,实在等不及的将领们,只好就地解决,为那些花草树木添加无数肥料。

  关中男儿的铁胃,也敌不住病毒的威力。因食物中毒,导致大批士兵脱水严重,加之河南干旱,补充饮水困难,只能喝污水,病情进一步加重。不少心怀大志的豪杰,还没来得及与鲁军作战,就先被友军的饼干夺去生命。

  吃的少,或是身体确实比较强韧的那一部分,熬过了发霉食物的折磨,硬拖着病体,向鲁军发起猛烈进攻。其悍不畏死的作风加上数年练兵的成果,在此时有了回报。

  虎啸林部首当其冲,遭遇陕军一旅猛攻。望着鲁军手上崭新的鲁造米尼步枪,陕军军官朝着自己身后的徒手兵喊道:“看到对面那些好枪了么?谁抢到就是谁的,想要好枪的,冲啊!”

  虎啸林曾经打过郭剑,自问还算是对陕作战专家,但是陕军这次的表现,依旧远出他意料。激战半日,就不得不放弃阵地撤退,事后向孙美瑶报告时,也表示,自己并非不能再多坚守一段时间,但如果是那样,伤亡就很难控制了。

  控制伤亡。这是孙美瑶来之前,赵冠侯给她的命令。河南战场的目的,除了歼灭冯部以外,还要占领河南、陕西两省,如果部队损失过大,未来控制省份就比较困难。再者,一旦鲁军露出颓势,东洋人怕是又要不甘寂寞。是以,虎啸林之退,也在情理之中。

  印象中,有勇气无纪律的陕军,现在已经脱胎换骨,具备了做鲁军对手的资格。而且,得到宋邦翰、张鼎勋两个混成旅支持的陕军,在炮火上得到了极大加强,可以和鲁军展开正面炮战。

  双方在重火力方面,差距并不太大,陕军虽然缺乏重炮,却大量制造了价格便宜,威力蹩脚的劈山炮。这种造价只需要八元一门的土炮,在鲁军眼里只能算玩具。可是配合上边防军的炮兵,就让鲁军大为头疼,至少要分出一批枪手专门负责压制劈山炮。

  鲁军这两年时间,已经大量设置参谋,孙美瑶身边,也跟了二十几个山东讲武堂高才生组成的参谋团,内中还有几个是自己的堂姐妹。众人分析了一番之后,得出结论,骑兵师如果与对方硬打,并非没有胜算,但是要有付出巨大伤亡的代价。而这个数字,将会触目惊心。

  “必须得等杨玉竹了。”孙美瑶无奈的承认了这个事实,省军第五师里,陕西人数量也极多。两下颇有些渊源,她原本对其并不信任,加上杨玉竹这寡妇手段太多,俨然内宅里一个大敌,她也不希望其得功。可是现在,为了自己手下的弟兄少流血,就只好放下身段求这个贱货。

  杨玉竹的援兵,来的速度极快。河南铁路霸工是有选择的,直鲁联军火车不在抵制范围内,因此极顺利抵达前线。一下火车,杨玉竹就得意的拉着孙美瑶的手“孙师长,我这次,可是带了当家的给的法宝来的。他答应了,等打完陕西,就让我去当一回陕西。这回我们第五师负责打冯焕章,你负责打皖军两旅。等打完他们,我就到陕西去做去。等你来陕西,我招待你听大戏,吃饺子宴!”

  这是示威么!

  孙美瑶恨的牙根发痒,这样的贱人,有什么资格开府一方?家里的女人要说开府,怎么也要自己是第一个,别人谁都不行!她恨恨地想着,但是脸上强挤个笑脸,“这么说,倒是要说声恭喜了。法宝?不知道啥法宝,我咋不知道?”

  “你看,后面火车上的,不都是法宝?”

  “你说的法宝,就是这些?”

  望着车站上堆积如山的“法宝”,孙美瑶颇有些目瞪口呆。大米、白面、羊肉、钞票、香烟,大土…数以百计的厨师,还有几百个模样可人的纪女。冠侯要靠这个,守住河南,打进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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