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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母仪天下。皇后下令赏赐老娘,这是莫大的荣耀,而且不能推辞。更何况前来祝贺的还是皇后的生母,这个面子给得太大了,梁啸觉得自己有些端不住,小心脏呯呯乱跳。
就和王太后为什么要给他增封一样,皇后母女的心思,梁啸也一清二楚。只是此时此刻,他总不能拒人于门外。无奈之下,他只得派人通知老娘做好接待的准备。
得知馆陶长公主亲自来贺,梁媌非常意外。当年在馆陶长公主府受的冷遇还历历在目,现在馆陶长公主居然亲自登门祝贺,这个转变也太大了,大得她不敢相信。
虽然震惊,梁媌还是亲自出门将馆陶长公主迎了进去。按理说,梁媌是个庶民,没资格和馆陶长公主并坐,可是现在梁啸封了列侯,梁媌又是主人,理所当然地坐了主席,馆陶长公主则坐在客席。
此时规矩尚不严谨,长公主和公主在礼制上相去不远,都等同于县侯。
长公主府的侍从将礼物抬了上来,与天子的赏赐一样,摆在堂上。满满当当的几只箱子,绫罗绸缎,黄金玉饰,琳琅满目。梁媌一边感激,一边想起当初去馆陶长公主府求见赏的十金,嘴角不由得带起三分笑意。
先是宣诏的大行令,现在又是馆陶长公主,他们的车驾停在梁家的门口。想不引人注意都难。一会儿功夫。梁啸门口就聚满了人。一边用羡慕的眼光打量着馆陶长公主的车驾,一边七嘴八舌的猜测着。荼牛儿的父母也在其中,见梁家有贵客来访,顿时觉得与有荣焉,说话声音也比往日大了几分。
茂陵是新邑,住的都是新移民。不过,被强制移民的都是各地豪强,即使搬离了老家。实力之雄厚也非梁荼这样的小民所能比拟。见施氏大言不惭,立刻反唇相讥。
有人说道:“又不是你荼家,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儿子是梁啸的兄弟,梁啸封了侯,我儿子就是君侯的兄弟了。你们这些贱民,以后看到我儿子要行礼的…”
“且!封侯,有那么容易么?”有人大声的说道:“李将军立了那么大的功,抓了几十个匈奴贵人,也没能封侯,梁啸就能封侯?”
“你们知道什么?”施氏涨红了脸。用半生不熟的长安话说道:“梁啸从西域回来的时候,我们夫妻去迎接。他带了好多胡人呢,又岂是几十个这么简单。你们这些没见识的刁民…”
荼花儿奉梁媌之命,出门招待邻里,一看老娘与人争论,顿时恼了,大声说道:“你们围在这里干什么,皇后之母,馆陶长公主前来祝贺梁君封侯,你们都散了吧,惊扰了贵人,打断你们的狗腿。”
众人面面相觑,立刻有人上前,陪着笑说道:“花儿姑娘,梁啸真的封侯了?”
“这还能有假?”荼花儿横了那人一眼,微微地仰起头。“安心等着,这是大喜事,梁婶是厚道人,封了侯,免不了要与各位邻居同乐。可你们总不能空着手来吧,是不是该回去准备点贺礼?梁家虽然不在乎你们的东西,可这毕竟是封侯的大事,你们说是不是?”
听了荼花儿此言,众人知道假不得,连忙散去。他们再有实力,毕竟是庶民,与贵族有天壤之别。梁家请他们喝酒,这个面子不能不要。
施氏更加得意,凑了过来。“闺女,我们也要出礼吗,出多少钱合适?多了可不成,现在正是春荒呢。”
荼花儿狠狠地瞪了施氏一眼。“你抠死算了,梁婶什么时候亏待过你。梁啸封侯,能少了牛儿的好处?这么多人看着,你好意思空手来?”
施氏有些为难,正准备再说,里正走了过来,叫道:“施家大婶,你怎么还在这里,县里来人了,快回家去吧。你家荼恬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里正转眼一看,见荼花儿脸色不好,连忙陪笑道:“花儿姑娘,好事,好事。”
荼花儿问道:“什么好事?”
“好像说是赏什么军功,你家牛儿立了功,朝廷下令赏爵,升了公乘。从今儿起,你家不用交税服役啦。”
施氏一听,大喜:“当真?”
里正笑道:“官府的事,还能骗你?说真的,这公乘可是不易得,我也当过兵,还没见过几个凭军功得到公乘的。说起来也是可惜,公乘虽然是高爵,却不得食邑,换了高皇帝那年头,你家不仅不用交税,还有食邑可吃呢。”
施氏大喜过望,飞奔而去。里正和荼花儿打了个招呼,一面喊,一面追着去了。荼花儿愣了半晌,不禁笑出声来。梁啸封侯,弟弟肯定会有好处,可是她没想到好处来得这么快,牛儿居然是个公乘了。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公乘是能指望的最高爵位。不交赋税,不服徭役,不仅减轻的负担,以后也没人敢轻视荼家了。用不了多久,就有人上门提亲,就连她也跟着水涨船高。
这一个指头,值了。
荼花儿心满意足,脚下生风,回到东厨,指挥着奴婢们准备酒席。梁啸封侯,少不得要办一个流水席。
和梁媌母子说了一会儿客气话,馆陶长公主起身告辞。梁媌起身相送,让梁啸送馆陶长公主出门,回过身来,对李蓉清发起了感慨。“蓉清,人怎么能不富贵呢。两年前,我们在长公主眼中如奴仆,拜见了两次,连一口水都没喝着。今天阿啸封了侯,长公主亲自登门祝贺,一天一地,相去甚远啊。”
李蓉清一直沉浸在喜悦之中,脑子晕乎乎的,闻言连连点头。
梁啸送馆陶长公主出了门。馆陶长公主笑盈盈地看着梁啸:“梁君侯,我当日一见令堂便觉得亲切。你可知道,令堂还有个姊姊,曾是梁孝王宫里的人?”
梁啸眨眨眼睛。他从来没听老娘说过。
“孝景帝、梁孝王与我一奶同胞,对梁国故人,我也很有感情。你有什么事,以后可以来找我。太皇太后、孝景帝和梁孝王都弃世了,只剩下我这个老妇人,着实有些冷清,多和你们这些年轻人来往,也能让我感受到一点生气。”
梁啸客气地拱拱手,连连称谢。馆陶长公主又说了几句殷勤话,这才上了车,辚辚远去。
梁啸直起身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他正准备转身入内,远处又有一行人快步走来,当中一人,正是右内史郑当时。梁啸苦笑一声,天子这是故意的吧,阵仗搞得这么大,这人情我还不起啊。
郑当时快步走到跟前,梁啸连忙上前行礼。“郑君,你这是…”
“你封侯了,这么大的事,我能不来看看?”郑当时哈哈大笑,摆了摆手,几个随从拿出绳子和尺,四散而去。梁啸连忙拦住。“郑君,你这是…”
“君侯,难道你不知道?”郑当时很诧异。“按律,列侯不益田,宅院却是要增加的。我也不知道这一里的地方够不够,总得先派人量一量,若是不够,还请给你另划宅址。”
梁啸一拍脑门,恍然大悟。他读过相关的史料,但是临事而忘,根本没想起来。按照军功爵制,封侯不仅是政治身份提高,还可以享受到很多特殊待遇。不交赋税,不服劳役只是一方面,田亩和宅基地规格都会相应的提高。列侯有食邑,所以不赐田,但是宅基地却要增加。比起普通人家,好像有几十倍的差距。
换句话说,要么把这一里的人都搬走,要么给他另划地方,重建宅院。郑当时来就是干这事的。当然,一般来说,这种事用不着他这个右内史亲自出面,只要吩咐一声就行了。他亲自赶来,无非是宫里有命令,让他来捧个场,督促各级部门加快速度,以免刁难罢了。
“那些事以后再说。”梁啸不由分说,将郑当时拉进门,又让庞硕招待他的随从。梁啸将郑当时请到堂上,见过母亲,又请来桓远。“郑君,这就是我的师傅,射声士桓君远,这是牛儿的师傅钟离君期。师傅,钟离叔,这位是右内史郑君当时。”
听到桓、钟离这样的姓氏,郑当时心知肚明,桓远和钟离期也心领神会,双方上堂入座,攀谈起来。梁啸陪着坐了一会,脱身来到东院。枚皋、卫青等人正在观看佣兵、希腊少年们演武,几个郎官看得眼热,已经下场,和佣兵们试起了手。霍去病看得开心,拍着手,叫个不停。
梁啸把枚皋拉到一旁。“少孺,天子搞这么大阵仗,我如何承担得起?”
枚皋瞥了他一眼,笑了起来。“你放心吧,天子都知道。之所以搞出这么大阵仗,就是想立个典型,让天下人知道他要宠敢战之士,赏不次之功。你也不用心慌,到时候去谢恩,该怎么说就怎么说。”
梁啸松了一口气。“馆陶长公主来,天子也知道?”
“就算不知道,猜也能猜得出来。”枚皋不以为然。“天子准了你几天假,你就在家等着收礼吧。有窦太主立了规矩,想来那些人也不好意思太小气。天子说,他不能坏了规矩,只好让这些人来补偿你了。”
梁啸咂了咂嘴,有些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