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想了想,轻轻摇头,没有回答。
事实上,那不是信任,而是她不想和石头之间误会。所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没有什么比让石头参与,更能让他看清楚秋霜华的真面目了。说秋霜华要陷害她?说一万句也不如亲眼所见。因此,她早把秋霜华的举动告诉了石头,让他配合。
有时候,亲人之间之所以误会,就是明明可以挑明的事却非得藏着掖着,故弄玄虚。她宁愿和石头当面吵起来,也不愿意让低级的误会来考验两个人的智商。
现在石头知道秋霜华在演戏,那以后就大家一起来演,看最后谁去领盒饭!
“秋霜华在外头的接应,交给我们漕帮去查。”好半天,正当月色美、夜色静,都能令人昏昏欲睡的时候,琉璃再度开口,“郡王殿下只负责查那女人的底就好了。”
“坏丫头,难事都交给我做。”萧十一坐起来,摘下面具。
两人离得近,他动作又突然,俊美无双的脸蓦然在琉璃面前放大,鼻尖都差点撞上。
琉璃的反应是…僵硬。
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像被施了定身法,动也不能动,包括眼珠凝结,包括呼吸暂停。
萧十一也没动,也摒住呼吸,可正当琉璃以为自己是被梦魇住了,想要挣脱时,他桃花眼斜飞,无声笑得开怀无比,“小琉璃,你脸红了。”
“没有!”琉璃甩过脸去,断然否认。
“你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姑娘呢。”萧十一非常愉悦,“见到男人,脸红是应当的,如果完全没反应…那男人就该吓跑了。”
“说正事!”琉璃敲敲屋顶的瓦。
“不是陪我看月亮吗?”萧十一重又躺回去,仰望深蓝苍穹,深深吸气,“难不成你要毁约吗?唔。我从前也很少看星看月,倒真是心旷神怡哪。”
琉璃怔了怔,抿着唇不说话。半晌,觉得自己这样子倒像赌气。干脆放开了团着的膝,双手后撑,努力放松自己。
切,不就是看月亮,谁怕谁!
姿态影响心情,很快的,琉璃真的心平气和起来。
这时候,萧十一才再度开口道,“你和秋霜华之间,叫做‘暗中’撕破了脸。大家表面和气。彼此心照不宣。所以往后敌不动、我不动,反正水石乔如今清醒了,不用担心他因孝道和恩义而发昏。你暂且小心行事,她不出手,你别刺她。等我。等我揭了她的底再说。”
“殿下这是担心我?”琉璃难得轻讽道,也有些好奇他忽然这样做。
萧十一却不正面回答,只道,“也好,直接针锋相对,正合了你的路子。你这丫头,就是要跟人刀刀见红的锐利性子。若对方隐藏着。也得揪出来面对面,你才快意。若论玩阴的,你的道行还差着些。”
“她若动呢?”琉璃反问。
萧十一哈哈一笑,“你岂是坐以待毙的人?到时候闹他个天翻地覆,管他准没准备好。临了,自然会有人跳出来坐收渔利。大不了就是你复仇失败。像没了家的小狗儿那样逃跑。”
“你不如直接说丧家之犬。”敢骂她是小狗?
“放心,十一哥会收留你的。”
他的语气,仿佛此时就伸手抚摸着琉璃的毛…不,头发,令琉璃有种气急败坏的恼火。
“我不怕等。从前姐姐教过我打猎,我知道怎么忍耐着不动。”琉璃傲气,“只怕十一大人你揪不出那女人的狐狸尾巴!”
“秋霜华是个分外谨慎的人,这回上你的当,是因为轻敌,还太急了些。或者,是她太妒忌了,妒忌你拥有的一切。但她再不会犯相同的错误,最近应该会风平浪静一阵。不过,是人就会犯错的,不管她把过去抹得多平整,总有痕迹留下来。你不信我?”
“信。”
“那就好。”萧十一躺着不动,翘起二郎腿,晃啊晃的,“我家小琉璃是做大事的。”
“不用郡王提醒,不出一个月,自然有你想要的消息传来。”盟友啊,互相帮衬。
秋霜华?顶多只是插曲,是意外,虽然很有威胁,但听拉拉咕叫,还不种庄稼了?她不会放弃大局的布置,没有什么能阻挡她复仇的脚步!
后来,两人就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气氛居然有些平静温馨。这令琉璃奇怪,她和萧十一还可以这样相处吗?到后来,琉璃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就那么睡着了。醒来时可好,能直接看日出。不过萧十一已经走了,他原来身上穿的那件深紫绣金色水纹的大袍子,就盖在琉璃身上。
早上,水石乔取来了昨日法会上的供果,从自我封闭的小院子出来,到水府正院来,与“妹妹”和“妻子”一同用早饭。
琉璃和秋霜华相见,两人都没有表现出半点异常。琉璃暗暗比较,觉得还是自己的演技更好些,因为她没有更亲切温和,保持恒定才是最困难的嘛。可回头再想,论脸皮,她比起秋霜华确实要甘拜下风。到底,秋霜华才是吃了暗亏的那一个,要装成没事人,还真挺难的。
“嫂子的脚,似乎还是不大好。”琉璃不是说话夹枪带棒的人,更不习惯女人之间指桑骂槐的斗嘴,但看到秋霜华时不时面露隐忍的痛苦之色,站立行走也不稳当,还是忍不住问。
“就是有点红肿,无碍的。”秋霜华微笑摇头,脸色苍白如纸。
琉璃有点奇怪,不知道她是有什么先进化妆术,还是真的凭自我心理暗示,就能弄出如此可怜的样子来。似乎,秋霜华的上肢动作,比如吃点心喝茶,也有点不协调,不知是什么缘故。
不过,琉璃实在不关心,也不耐烦应酬那些虚情假意的话了,干脆就闭口不语,也不去过深的探究。若秋霜华要耍花样,总得跳出来,她只静观其变就行了。萧十一说得对,挑明了也好。她现在和秋霜华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大家拖时间,就看最后的对决。
反倒是水石乔,放下饭后茶,肃着脸道,“霜华,你那个丫头诗儿呢?”
秋霜华一听,脸色就变了,姿态优美却又极迅速地跪在地上道,“帮主请恕罪。”额角,竟然有冷汗冒出。
“我问的是那个丫头。”水石乔皱眉。
琉璃垂着眼,不去看秋霜华,但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昨夜到后来,她似乎听萧十一详细描述过当时幽兰舍中的情形。诗儿勇当先锋,替主子出头,非要揭她的“真面目”,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今天秋后算账,这场瓜落儿是吃定了。
“奴婢的无状,是主人的错处。”秋霜华无论如何要保诗儿的,倒不是因为身边就这样一个知心人,而是怕背叛了诗儿,诗儿就泄她的底,“是我平时管教不严,要罚也请帮主先罚我。”
“你这是干什么?倒像是要挟我?”水石乔皱眉,“我知道诗儿是‘你’的人,跟你从外头苦回来的,但到底如今入了我水家门,我都处罚不得了吗?”
这句说得好!琉璃暗中赞叹。说什么你的我的,是很重的指责。而提起她们的从前,秋霜华更怕诗儿落到别人手里吧。
“霜华岂敢?”秋霜华说着,就落下泪来,梨花事雨,我见犹怜,“只是一不想帮主为个丫头气坏了身子,二也是…与诗儿情分不同。虽则她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却也舍不得就此打死,或者发卖。求帮主,把她交与奴婢处置,霜华保证必不容情,她往后也再不会犯这样的错。妹妹,你帮我求求帮主。”
得,把球踢到她脚下了。琉璃暗中翻了翻白眼。
她咳了声,“出了什么事,哥哥气成这样?”逼着她装,那就装呗。
水石乔拍了下桌子,怒而不言。
秋霜华就哭道,“是我那丫鬟出言不恭,冒犯了妹妹。虽是无心之言,却也罪无可恕。只是看在她对我忠心一片,求妹妹给她个改过的机会。”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琉璃眨眨眼睛。
秋霜华踌躇,似乎很难启齿。正干着,就听外面一阵喧哗,诗儿跌跌撞撞的冲进来。走几步,又扑倒在地上。她身上只穿白色中衣,披头散发,摔倒的时候伴着惨叫,再看那白衣,上面大片小片都是红色,显然身上有伤破裂,而且伤得不轻。
守门的丫鬟就上来请罪,说诗儿硬闯进来,她们拦不住。可那看向诗儿的眼神,有些同情。
“又怎么了?”水石乔烦躁。
可怜的石头,女人在内宅的戏码,让他一个男人被迫观赏,也太难为他了。琉璃想。
再抬头,就见诗儿匍匐于地,竟然还爬了几下,哭得满脸血泪。不知道的,还以为水石乔是抢男霸女的恶徒,搞得人家破人亡呢。
“帮主,大小姐,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别怪我们小姐啊。”诗儿爬进了,哭道,“奴婢知罪!奴婢知罪!”身子起不来,头却磕在尘埃里。
……66有话要说……
惊喜二更奉上。
借这个机会,吧?嘿嘿,不好意思了。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