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数日之后,那名道士的身影出现在一处山清水秀的不知名地界,周围是密林环绕,清晨的暮霭在空中飘荡,颇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他此刻正盘坐在一块青石上,沉思不语。
这青石的下方,是一汪溪流,从岩缝中流出,溪水清澈见底,甚至可以看到游鱼在水草中来回穿梭。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人的背后突然响起一声叹息,接着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说道:“张毅小子,你从那小王爷的身上,悟到了什么没有?”
他的背后什么都没有。
可是这突兀的声音出现,并未使那人有什么惊慌之色,只是神色微动,接着摇头道:“的确有一丝感悟。只是,这种感悟如同天空中的一抹轻烟,虚无缥缈,虽然能感觉到它的存在,可是当你用手抓时,却又发现什么都没有抓到。”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领悟到这些,已经算不错了。外部的天道,的确变幻莫测,难以琢磨。除非天资聪颖之人,抑或拥有大缘法者,否则想要从这里入手,顿悟天道,就有些天方夜谭了。”
那苍老的声音沉默了片刻,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前辈,你的意思,是要我从内心顿悟么?”那道士眉头一挑,似乎想到了什么,声音中产生了一丝异样。
这人自然就是张毅了。
从结丹期后期到元婴,除了修为上的突破之外,对于境界来说,也有着一个很高的要求。
只有当心境达到了,结成元婴才会成为顺理成章的事情。
否则,就如同空中楼阁,没有基础,就算真的侥幸结婴成功,也不过是光具备了一个架子而已,虚有其表。
如今,为了提升心境,他已经在世俗界历练了一年之久,中间很少使用法力,完全将自己当成了一个普通人。
可是,他却发现,这一年下来心境的进展却十分缓慢,照这个法子下去,恐怕就算是历练百年,也未必能够达到元婴期的心境。
更不巧的是,在他为突破心境苦苦思索之际,正好碰到了在闹市中纵马驰骋的小王爷。对于这样的一个如同蝼蚁般的凡人,他没有心情理会很多,随便施了点法术,就将他神不知鬼不觉的灭杀了。
但就在这时,原本一直进境缓慢的心境,却突然开始加速,这令他大喜过望,于是迫不及待的寻了一处环境幽静之地,进行领悟。
一连十天时间,他的心境都在急速的突破之中。
不过到了今天,心境的突破似乎也达到了极限,再次停滞了下来。他很快做出判断,在小王爷身上感悟到的那丝天道,已经消耗殆尽了。可是心境还是没能够达到他的要求,这样一来,只能另辟它途了。
“不错。大道万千,殊途同归。其实,真正的天道,并无内外之别。只是,有的时候,我们对于与本身息息相关之事,领悟的更深一些,也更接近于天道的本质。所以我要你从内心处着手,也算是一种捷径吧!只是能否真正悟彻,还是要看你的天分了。”沧溟老人睿智的声音再次响起。
按照他与张毅的约定,只要张毅能够结成元婴,就会为他寻找一具合适的躯体,供他夺舍之用。
因为,张毅若是能早一日结成元婴,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一直以来,他都努力指导张毅修炼,希望能早已日获得新的躯体。
要知道,虽然储鬼袋中拥有凝实元婴的天材地宝,保证其元婴不会因为离开躯体,而自行溃散。
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取得突破也是不太可能的事情。而且,数年前他就发现,自己的元婴经过这些年的修炼,似乎又有了进阶的迹象,这一发现令他既惊又喜。在经过了最初的兴奋之后,他对于重获躯体的渴望,更加强烈了。
张毅若有所悟,可是眼神中却又充满了疑惑。
于是,他不再说话,开始静静的感悟起来。过去的一幕幕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一一浮现。
年幼时,在父亲的严格要求下,他开始读书识字,还有母亲的细心呵护。虽然日子过得十分清苦,可是在他的记忆中,却都是欢乐的时光,充满了幸福的味道。直到现在,他还对那种生活充满了向往之情。
十岁时,自己在偶然的机会,拜入了王松门下。不仅认识了王燕,结交了范翼、鲁矢等人,甚至还与刘一品结下了恩怨,又要费尽心机的对付王松。这段日子,他似乎一直处于低调的状态,如同一只蛰伏中的妖兽,一直处于隐忍状态。
后来,在敏锐的察觉到太谷门危机的时候,自己果断离开了蒹葭山…
他的整个心神,也沉浸于对于过去的回忆中,再也难以保持原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状态,时而兴奋莫名,时而又黯然神伤,变幻不定的样子。
如此模样,整整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
一个月来,他将这百余年的经历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无论是喜是怒,是欢是悲…仿佛又重新走了一遍人生。
渐渐的,他的神色平静了下来,脸上再也没有半点表情变化。
对于他来说,这一切不过是如过眼云烟,再也无法在心湖中荡漾起一丝一毫的涟漪。心态恢复了平静之后,他开始进入了领悟天道的状态之中。
他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外界的一切…
这时,沧溟老人轻叹了一声,像是在喃喃自语:“老夫活了这么多年,阅历何等丰富,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可是只有这小子,给老夫带来的惊讶最多。以百年的资质,冲击元婴期,这种天赋简直可以用变态来形容了。老夫到现在也看不透他…”
沧溟老人的声音很快沉寂了下去,仿佛一切都归复于平静。
三个月之后,张毅重新回到伏龙岗上的太谷门,无论是心境还是法力,都达到了一个饱满的状态。
尤其是他在天道上的感悟,终于取得了突破,为结婴奠定了基础。
于是,他刚一回到太谷门,就传信给慕容长老,自己即将进入闭关状态,在此期间,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去打扰于他。
那慕容长老见他说得这般郑重其事,心中顿时明白,神色复杂的看着张毅,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一年来,她一直都在暗中考量张毅的举动,看他究竟是否真的对太谷门真心帮助,还是怀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可是最后还是一无所获,倒是张毅灭杀紫焰乌蚊的举动,倒真的为太谷门解决了一个巨大的难题。
渐渐的,她对于张毅的戒心,也在一点点的消除着。到了现在,虽然还是无法完全释怀,但原来的成见,却早已消失无踪了。
有时候她甚至会想,自己即将坐化,还不如直接将太谷门交予他手,至于以后如何发展,自己也无权过问了。哪怕他真的是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自己想要阻止,也恐怕是无能为力的。
因此,听到张毅即将闭关的消息后,她立刻传下令去,以张毅的洞府为中心,几乎是将半个后山都划为了禁地。任何人都不得踏入半步,违者以门规处置。太谷门下面的人虽然疑惑,但也不敢质疑慕容长老的决定。
张毅洞府的石门缓缓闭合,一层奇异的符文突然浮现,白光闪闪,接着一个个的白光溃散开来,隐匿入了石门之内。
种下这道禁制之后,张毅才总算放下心来。
除非元婴期老怪亲自动手,否则,任何人想要破开这道石门,都是不太可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