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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八章:提刀上马

  这太监不由地呆了一下。

  折现?这算哪门子的事?开口还是二十万两银子,又该怎么回宫里交差?

  这太监心里大是懊恼,悔不该放出大话。

  沈傲不依不饶地道:“怎么?大夏国物产丰盛,府库丰盈,不会连折现都不肯吧?拿不出也就算了,我大宋什么不多,就是银钱多,贵国国小,这么小的数目对你们来说已是天文数字了,本王也不为难你。”

  这太监哪里能做主,只说了句郡王少待,杂家去请旨,便匆匆去了。

  暖阁里,李乾顺听了回报,一开始,还以为是那沈傲拒收赏赐,毕竟也是李乾顺出尔反尔,表面上理由足够,心里总是有几分愧疚。这时听说要折现,手上还端着一杯茶盏,刚刚吹了下茶沫,被这惊人的话弄得了个哆嗦,茶盏砰地落地,淌出来的茶水将地毯都浸透了。

  外头几个内侍立即进来,李乾顺挥挥手,屏退他们,才看向前来回报的太监,道:“为什么是二十万贯?”

  这太监面如土色地磕头告饶,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畏畏缩缩地道:“奴才该死,不该说这些的。”

  李乾顺晒然一笑道:“他肯接赏赐便好,你也是维护我们西夏,功过相抵吧,去府库里支二十万贯银子出来,去向商家兑换宋国的钱引,再送到鸿胪寺,他既然伸手要了,朕没有不给的道理。”

  那太监前脚刚走,便有人匆匆进了鸿胪寺,沈傲在偏厅见了他,喝了口茶,淡淡笑道:“越王好端端的,给我递这个消息做什么?再者说,诏令都已经出来了,你们这消息送的也未免太迟了。”

  来人呵呵一笑,道:“越王叫我来,还是想问一问,郡王如今落了一场空,可有什么打算吗?”

  沈傲笑吟吟地看着来人道:“怎么?越王希望本王有什么打算?”

  来人呆了一下,随即道:“淼淼公主也是越王的侄女,叔侄之亲,关心一下她的婚事也没有错。”

  沈傲摇头道:“就怕越王关心的是自己吧。”说罢,冷笑一声,直接揭穿了来人的来意,道:“公主若是嫁到了金国,金国必然借道西夏攻契丹、大宋,借道的同时,还将触手深入龙兴府,到时候越王这个储君还能安稳吗?内有公主、驸马,外有强援,一步不慎,越王只怕想做普通百姓也不可得。”

  这句话直接揭示了厉害,把问题摆了出来,沈傲也懒得和他虚耗。

  来人讪讪一笑:“郡王倒也是个明白人。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小人也就开门见山了,越王愿助郡王一臂之力,取代完颜宗杰,做这西夏驸马。”

  沈傲端着茶盏喝了口茶,慢悠悠地道:“不知越王想怎么出力?”

  来人道:“王爷何不如联络各国王子,造成声势,直言我大夏皇上出尔反尔,闹上一场,越王在背后,一定给予方便。我大夏皇上也是有为之君,又喜爱你们宋国的国学,你们宋人不是有一句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吗?就拿这个做文章,只要闹得够大,皇上也不得不重新考虑了。”

  沈傲脸色淡然,却是抿嘴不说话。

  来人皱起眉,道:“郡王似乎并不热心?”

  沈傲晒然一笑,不客气地道:“你家越王与贵国国主是同胞兄弟,居然连贵国国主的心意都不明白;单凭这个,就能令他回心转意吗?”

  来人脸色一变,问道:“郡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傲站起来:“没什么意思,越王若是想帮忙,倒也简单,这件事,本王会用自己的方式处理!”

  傍晚的时候,夏宫的钱引送了过来,二十万贯,一文不少,都是百贯的大钞,这龙兴府多的是大商贾,但凡生意做得大的,哪一家不和大宋贸易?这些人家中,大多存留了大宋的钱引,以备不时之需,甚至大商贾之间的交易,也大多用钱引完成。毕竟西夏的交子虽然携带也方便,可是贬值太快,除了西夏,其他各国都用不上,唯有这大宋的钱引哪里都可以流通,有的地方纵然是官方禁止,私下里却都不能绝尽。

  一沓沓钱引就摆在沈傲身前的几案上,李清和一百多名校尉在这堂中济济一堂,其余的人不能入城,只能在郊外安营等待这边的消息。

  烛火冉冉,将所有人的面目照的昏黄,校尉们收腹挺腰,都没有说话,一双双眼眸看向沈傲,只见沈傲冷笑着用指节在一沓钱引上敲了敲。然后慢悠悠地道:“我们不远千里,从汴京到了这里,穿过了川河,穿过了沙漠边缘,过了边镇,过了不知多少座山,多少条河,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鸦雀无声…

  沈傲语调高昂了一分:“是钦命办差,是为了我大宋不致与金国人直面相对,是为了边镇上不至堆砌起累累的白骨,流淌一条条血河,为了这么大的干系,本王来了,你们也来了,谁有怨言?”

  李清道:“卑下无怨无悔。”

  众人轰然道:“无怨无悔!”

  沈傲继续用指节磕了磕桌子:“来了这西夏,为了不让金国人得逞,咱们奋力一搏,就那一场对阵,就死了我们七个袍泽和同窗,这些人,只是一时疏忽,便被金人打下马去,来回用马冲撞、践踏,生生毙命。他们七个人,死得其所,只要能促成宋夏联姻,为了千千万万人不致流离失所,他们绝不会有怨言。”

  沈傲狠狠用手掌拍在桌案上:“我们赢了,凭着大家平时的苦功,凭着弟兄们为皇上效忠,为大宋抛头颅的一腔热血,我们大获全胜!可是…”他顿了一顿,慢悠悠地道:“可是这个时候,西夏国主却送来了这个。”

  沈傲不屑地笑了起来,冷笑连连道:“是要封住我们的口?还是当我们乞丐一样打发?武备学堂既然来了,就决不能无功而返,钱…我收了,现在就发放下去,每个校尉两百贯,死去的弟兄也要一并算上。可是西夏公主这个人,我沈傲也一定要带走!所有人听令!”

  一百多校尉站的笔直,挺起了胸脯。

  “立即准备,检查武器,骑上马,在门口集结。”沈傲脸上只剩漫天的杀机,口里冷冷道:“要耍赖吗?我沈傲的赖,也是你这狗国主说耍就能耍的?”

  沈傲抽出尚方宝剑,手持着长剑,带着李清,直接往另一处院落过去。

  这里是耶律阴德的住地,附近都有契丹武士防卫,不过见是沈傲,倒是无人阻拦,只是见他提剑过来,也不知要做什么,小心起见,却是远远跟着。

  耶律阴德的厢房,砰的一声被人用脚踹开,刚刚得到传报的耶律阴德正打算披上外衣出去迎客,大门猛地被踹开,一阵风灌进来,熄灭了烛火。

  耶律阴德吓了一跳,期期艾艾地道:“这…这…”

  借助着惨淡的月光,沈傲提剑一步步靠近耶律阴德,平时二人关系极好,这时见他这个样子,耶律阴德也不禁害怕,沈傲越走越近,已经可以依稀看到他面无表情的脸,脸上没有神采,没有如沐春风的笑,只有重重杀机。

  “耶律兄…”

  耶律阴德双腿一软,朴然坐在身后的椅子上:“沈…沈兄…”

  沈傲道:“金夏联姻,对大宋,对契丹意味着什么,殿下知道不知道?”

  耶律阴德呆了一下:“这个自然…”

  “既然知道,耶律兄身为契丹储君,岂能坐以待毙?我听说契丹人都是勇士,殿下,拿出你的刀来,带上你的侍卫,随我走!”

  这一句话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说出,不容耶律阴德拒绝。

  “去…去哪里…”耶律阴德才松了口气,道。

  沈傲淡漠一笑,道:“杀人。”

  耶律阴德不敢再问了,不过又有了个疑问:“现在是夜间,龙兴府宵禁,寻常人不得上街,更何况是我们这么多人出动?”

  沈傲朝耶律阴德笑道:“夜间的口令,本王知道,不会有人查问,鸿胪寺这边,照看的官员也已经被我控制住,耶律兄,走吧。”

  沈傲扭身出去,耶律阴德至今为止,还不知到底是要杀谁,呆了一下,心里想,莫非是去刺杀西夏国主…想到这个,他的脸色惨然,跺跺脚,骨子里终究还是有几分勇气,沈傲说的没有错,契丹的存亡都维系在他的身上,怎能退缩?

  耶律阴德立即吩咐一声,命令侍卫们骑上马,与宋军校尉一齐在门口集结,足足三百人的队伍,骑在马上,声势浩大之极,沈傲持剑在最前打马,后头的人立即尾随过去,马速越来越快,马蹄敲击在青石砖上,发出震人心魄的哒哒声。

  城外的宋军营寨正是上夜课的时候,各营都有自己的大营授课,博士们一般是拿着戒尺和书本坐在上首,校尉们都是盘腿坐着,手里捧着书,或用炭笔做些笔记。

  今日讲的是荀子篇,这博士侃侃而谈,摇头晃脑的念了几句:“君子知夫不全不粹之不足以为美也,故诵数以贯之,思索以通之,为其人以处之,除其害者…”

  接着又道:“荀子劝学,洋洋洒洒千言有余,而流诸于世,千年不衰,何也?”

  校尉们深思。

  博士叹口气:“今日就说到这里…”

  刚刚说到精彩之处,这博士怎么说不说就不说了?每次夜课的时候,边上都会焚上香,等三炷香全部燃尽的时候,博士才肯教校尉们各回营房歇息,今日只讲到了两柱香时间,怎么就不教了?怪哉。

  校尉们面面相觑,这个时候博士捧着书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回禀先生,戊时三刻。”

  博士捋着须,颌首点头:“时候是不早了。”说罢,脸色一变,把戒尺和书一股脑地抛下,大声道:“蓬莱郡王有令!”

  听到这六个字,所有人站起来,挺起胸脯,大气都不敢出。

  博士道:“戊时三刻,提刀、上马、杀人!”博士从袖中抽出一张书信,道:“手令在此,谁有异议?”

  校尉们轰然应诺:“遵命!”

  接着便是散开,各回营房,穿上皮甲,戴上范阳帽,套上靴子,悬上弓箭、儒刀,又匆匆去马棚牵了马,只消一刻功夫,八百余人纷纷整装待发,在猎猎旌旗下,在隐隐火把的光线中,所有人都没有做声,只是按着刀,提着缰。

  营官打马在队前来回奔驰,身后的旗官举着旗尾随其后,营官大喊:“蓬莱郡王手令,一个不留,斩草除根,出发!”

  马队开始动了,并没有什么激昂的口号,也没有嘹亮的歌声,只是按部就班,鱼贯出了院门,接着各营列队,战马轰隆,向黑暗的苍穹,无尽的黑夜奔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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